漢斯的餐館并不算生意紅火，可午飯之后的餐館還是會時不時有食客上門，所以挨著后廚的辦公室里，趴在桌上假寐的唐城總是會聽到鍋碗瓢盆的動靜。唐城實際也沒有睡午覺的習(xí)慣，他所說的休息，實際只是個托詞，因為在漢斯他們暗中試探和觀察唐城的時候，唐城同樣在試探漢斯兩人。
唐城的第一個試探，便是他開出一個目標(biāo)一千美元的那個價格，美元在當(dāng)下的購買力可是不俗，一千美元足夠漢斯雇傭十幾個在上海最出名的殺手刀客了。唐城開出這樣的價格，本就是對漢斯兩人的一個試探，卻不想漢斯根本連考慮都沒有，便當(dāng)場答應(yīng)下來。
再加上早上鮑曼對自己的試探，此刻的唐城漸漸開始對漢斯兩人起了興趣，這其中也包括照片上的那幾個歐洲人。唐城一早就知道漢斯是美籍德國人，按照希特勒的主張和態(tài)度，漢斯這樣的也算是德國人。唐城進(jìn)一步的思量和判斷，僑居中國的漢斯應(yīng)該是暗中為德國情報部門工作，而這樣突然出現(xiàn)的鮑曼可能根本就是來自德國本土的德國情報人員。
上海是個大都市，這里不但有很多夢想來上海發(fā)財撈金的淘金客，還有大批來自世界各國的情報人員。唐城對漢斯兩人的身份實際并不是很關(guān)心，他只是想要知曉，漢斯為什么要對照片上的那幾個歐洲人動了殺心，而且那晚被干掉的亨利，亦同樣不是個普通人。
唐城并不想介入其他國家的暗斗之中，尤其是情報部門之間的爭斗，但他亦不想被人利用。如果說漢斯對自己的試探，是出于一種預(yù)防的心理，那么鮑曼對自己的試探，對唐城而言，就是一件必須重視的事情了。雖然鮑曼看著像是個老實人，可唐城心里就是覺著這個不動聲色的胖子，遠(yuǎn)比漢斯更加的難以琢磨。
在唐城的思索中，時間一點點的過去，眼看手表的時針快要接近四點的位置，一直趴在桌上假寐的唐城，這才終于伸著懶腰起身站起。在辦公室里活動一陣手腳，重新坐下來的唐城伸手拿過桌角的那些化妝油彩和一面鏡子，開始按照自己的想法，往臉上涂抹化妝油彩。實際上，化妝并不能完全改變一個人的容貌，尤其這個時代的所謂化妝油彩內(nèi)容單一，完全不具備后世化妝品那些可以化平凡為神奇的效果。
唐城自己也知道這個道理，可這是他唯一能借助的偽裝手段，何況唐城在南京的時候，就用過這種偽裝手段，事實證明，這種偽裝手段還是有一定作用的。一刻鐘之后，唐城對著鏡子滿意的眨著眼，此刻的唐城，一改之前那種膚色白皙的富家少爺裝扮，取而代之的是一個面色微黑、鼻端兩側(cè)滿是雀斑的憨厚面容。對著鏡子照了一陣，唐城又伸手成爪，將自己的發(fā)型弄亂一些，這才終于算是滿意。
唐城忙著在辦公室里喬裝，漢斯和鮑曼卻還以為唐城沒有睡醒，眼瞅著時間已經(jīng)到了四點，有些等不及的漢斯便急三火四的他推開了辦公室的門。“上帝啊!唐，你這是怎么做到的？這真是太神奇了!”鮑曼本想要阻止?jié)h斯的冒失，可惜伸手太慢，沒有攔下漢斯。只是他沒有想到闖入辦公室的漢斯先是發(fā)出一聲驚呼，然后便是一連串的笑聲和贊美之言。
不明就里的鮑曼跟在漢斯身后進(jìn)入辦公室，當(dāng)他第一眼看到端坐在桌子后面的那個人時，便也跟漢斯剛才一樣，不由控制的發(fā)出一聲驚呼。原本留在辦公室里休息的唐城，此刻端坐在原來的位置里，但整個人的樣貌卻已經(jīng)發(fā)生了些改變，完全沒有心理準(zhǔn)備的鮑曼此刻大張了嘴，神手指著唐城，嘴里卻說不出任何的話語。
“這只是些小手段，任何一個電影演員，或許都能做到像我這樣。”面對漢斯兩人的驚嘆，唐城只是淡淡一笑，并沒有想要跟兩人仔細(xì)解答的意思。“漢斯，你還要給我準(zhǔn)備一身衣服，我現(xiàn)在的這一身，可能就有點不大適合了。”唐城起身，一邊用漢斯給自己準(zhǔn)備的羊毛毯，將那支三八步槍裹成一個柱形，一邊給漢斯提出最后的要求。
“提前準(zhǔn)備好吃的和錢，如果一切順利，可能我們只需要一個小時就能回來。”四點整，換過裝束的唐城跟漢斯揮手作別，然后和鮑曼從后門離開漢斯的餐館，被毛毯包裹的步槍就夾在唐城的腋下，如果是不知道內(nèi)情的人，絕對沒有人知道那里面包裹著一支步槍。
“先去那家面包店，那個叫托馬斯的胖子最好對付，咱們就先拿他做靶子好了!”還是和早上的時候一樣，鮑曼在前面開車，而唐城則徑自坐在了轎車的后排座椅里。行動的目標(biāo)順序，完全是唐城自己制定的，在漢斯的辦公室里一個人靜悄悄的趴了幾個小時，唐城早就按照早上看過的地形和情況，制定出行動次序。
在餐館里等待唐城睡醒的這段時間里，漢斯和鮑曼也沒有閑著，根據(jù)手下人打探回來的訊息，鮑曼對這幾個目標(biāo)的情況已經(jīng)有了一個詳細(xì)的了解，唐城說先去找那個叫托馬斯的大胖子，鮑曼就已經(jīng)明白要將轎車開去什么地方。四點鐘的租界，還沒有到最熱鬧的時候，可街道里也還是行人如織，所以轎車的速度根本快不起來。
“你在車?yán)锏戎牭綐屄暎憔椭苯影衍囬_去前面的那個路口，我會在那里等你。”十幾分鐘之后，轎車在唐城的示意下，緩緩等在路邊。出言交代了鮑曼幾句，一身深色大衣的唐城便夾著毛毯從轎車?yán)锵氯ィ缓笤邗U曼的目視之中，很快消失在了人流之中。鮑曼停車的地方，距離托馬斯的商行還有至少400米的距離，他不知道唐城為什么提前在這里下車，不過在離開餐館之前，漢斯特意交代過鮑曼，叫他不要質(zhì)疑和阻止唐城的決定。
你究竟要怎么做？因為有漢斯的叮囑，鮑曼雖說心生疑惑，可他并沒有出言阻止或是質(zhì)疑唐城。“嘭!”就在路邊轎車?yán)锏孽U曼暗自思量答案的時候，街道對面突然傳出一聲悶響，鮑曼心中一驚，出身軍伍的他對這種聲音可不算陌生，那分明就是槍聲。只是一瞬間，唐城臨別之前的交代讓轎車?yán)锏孽U曼馬上做出反應(yīng)，為了不引人注意，鮑曼還特意緩緩發(fā)動轎車，然后勻速駛向前面的那個路口。
鮑曼停車的地方距離前面的路口并不算很遠(yuǎn)，鮑曼一邊保持住轎車的速度，一邊向路口兩側(cè)左右張望著，希望第一時間找到唐城的身影。鮑曼幾乎是用龜速將轎車開到路口這里，可他始終沒有看到唐城出現(xiàn)，可就在他暗自失望的時候，轎車的后車門卻忽然被人拉開，之后就有一個熟悉的聲音從轎車后排座位里響了起來。
“保持速度，向左開，避開前面直行的街道，那邊應(yīng)該已經(jīng)亂起來了。”唐城的聲音聽著很穩(wěn)，完全沒有鮑曼預(yù)想中的急促或是慌亂。聽到唐城的聲音，鮑曼隨即靜下心來，按照唐城的指示，一打方向盤將轎車駛?cè)胱筮叺慕值馈Ｖ皇窃谵I車轉(zhuǎn)入左側(cè)街道的時候，駕駛室里的鮑曼透過車窗下意識的向直行街道里看了一眼，卻正好看到直行街道里有路人奔跑起來。
“一直向前開，過兩個路口向右，看到左邊街道里有布店招牌的時候，就停車。”待轎車駛?cè)胱筮吔值览铮笈抛焕锏奶瞥怯殖雎暯淮痪洌缓缶蜎]有了其他動靜。鮑曼專心開車，并專心留意街邊的各種店鋪招牌，而后排座位里的唐城，則閉目回想剛才那一槍的體會。400多米的射距，對于擁有三倍目鏡的唐城而言，根本不算什么，不過剛才那一槍，卻是唐城第一次用步槍殺人。
用什么武器殺人，對唐城而言，并沒有什么分別，但這畢竟是一種新鮮體會，此刻的唐城正暗自回味剛才的那種意境。轎車緩緩?fù)Ｔ诼愤叄驍嗔颂瞥堑幕叵耄犻_雙眼，唐城便馬上看到路邊的那面布店招牌。“你不用在這等我，直接向前開，過一個街口的三色花咖啡館，你在那里等我。”睜開雙眼的唐城交代鮑曼一聲，便推開車門，夾著毛毯卷匆匆鉆進(jìn)布店旁邊的巷子里。
鮑曼扭頭，卻只看到唐城鉆進(jìn)巷子的背影，心中有些不滿的鮑曼暗自撇嘴，心說這叫什么事，還真是把自己當(dāng)成是個司機(jī)了。鮑曼正準(zhǔn)備開車離開，腦海中卻突然閃過一個你那頭，心中一動的他隨即從車窗探出頭叫過街邊的一個煙販，掏錢買來一包香煙的鮑曼咧嘴一笑，隨即在街道里調(diào)轉(zhuǎn)車頭，朝著剛才那條有路人奔行的街道駛?cè)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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