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時分,烏紗官袍的前知縣司凡,在隨從的陪同下,騎馬從縣衙走出。沒走幾步,司凡就忍不住回頭望向衙門正門,心中是感慨萬千,十年寒窗,六載寒暑,竟然都蹉跎在這破地方。他暗下決心:“此次回京,誓要活動為京官。可以慕天顏、指點江山。大丈夫能一日無權乎?”
想到囊中帶走的五千多兩銀子,司凡微微一笑,應該足夠了吧?
向前行了幾步,就見縣丞、主簿、典史等官屬在路邊搭起彩棚并備了酒席相送。司凡微笑下馬,都互道珍重、互敬一杯。再行幾步,又遇衙門胥吏搭彩設席,司凡受了敬酒后,剛要上馬,忽然有衙役飛快上前,緊抱住大腿。另有數人手忙腳亂的脫了司父母的靴子,齊聲高呼,“真情流露”:“懇請大老爺不要走!”其演技純屬一流!
這叫做脫靴遺愛,是百姓挽留清官的習俗。當然,現在的地方官無論賢愚清濁,在離任時,反正都要上演這么一出。算是種形式主義吧!司凡早有準備,不動聲色的隨便他們扒掉靴子,隨即換上備用的,繼續向城門口走去……
一路上,彩棚酒席,官宦人家、生員秀才、地方鄉紳……,場面是熱鬧無比,一直延續到城門外碼頭,直到準備下馬上船,頓時閃出鄉老數人,攔馬叩首,涕泣不能語。四周的百姓擠塞哀號,高舉萬民傘。而司凡也并不怎么嚴重,波及的無非是萊州府青州府兩府交界的幾個縣,而且一般的救災已經有成熟的程序,只要蕭規曹隨,什么官倉發放、組織大戶施粥賑災、加強城門管理、組織災民安置等等。
短短半日,基本就把大多數的事務都交辦完。呂瑜同樣是心花怒放,他已經看到財源滾滾。像官倉和大戶人家的捐糧,里面就很容易動手腳。城門管理就是控制流民入城。也就是提高災區百姓入城的城門費,有錢的可以入城,至于窮逼就快滾開。反正是花樣繁多,不放過每一個撈錢的角落。
漸漸的,就商議到最后一項災民安置。災民安置的大原則倒是比較統一,將采用以工代賑的辦法。也方便以后的編戶齊民,為未來爭取些政績。
然而以工代賑,總需要找個合適的工程吧?于是呂瑜就與衙門的六房書吏開始了商議。
“大老爺!現在正逢枯水期,王河的河道可以疏通。如果可以的話,沿岸各戶能為您募集八百兩。只要保證人手,就能在春訊前完工。”
“大老爺!到碼頭的路也需要翻整,小的可以到城內各商戶手中募集,起碼能有一千兩。”
“……”
這里就出現了意見不合。用現代的話來解釋吧!一種代表著地主的利益,想要疏通灌溉工程一種代表著商戶的利益,想要修路修碼頭。
然而人手就那么多,肯定要有所取舍。于是一時之間,雙方就變成了爭論不休。
呂瑜同樣也是猶豫不決。如果選擇了一方,肯定就會得罪另外一方。畢竟他僅僅是代理,底氣總有那么一點不足。
可就在這時,戶房書吏包惠已突然出列,向呂瑜行禮。場面頓時變得安靜,這里的書吏中,包惠已的資歷最老,在全縣的能量也最大。甚至連呂瑜這樣的縣衙屬官都不愿意去得罪。
而包惠已抬起頭,聲音平穩:“大老爺,其實可以兩全其美,完全能一起做。”
“呃?”呂瑜一愣,猶豫問道,“一起做?人手應該不夠吧?”
“不夠的話,可以征發戶役。全縣63里這里的里,指的是一百一十戶為一里,每里出五役。共315人。其中300青壯,另15戶供應湯食。加上以工代賑的流民,兩邊一起做,那也綽綽有余。”
“可是……?”呂瑜就有些猶豫。由于實行一條鞭法還沒幾年,田賦、徭役以及其他雜征合并征收銀兩。如果新派發徭役的話,就怕朝廷會事后追究。
包惠已微微一笑,似乎明白了呂瑜的顧慮:“大老爺,小的大膽說一句,您就不看邸報嗎?張相爺早已經駕鶴歸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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