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蘇眼看著安姨娘拿走本屬于她的東西走了,她一把掀開棉被,赤著腳追出去。
那時候雖然還只是初冬,但是夜晚都會降溫,等她出門外面都凝結了一層白霜。安姨娘一路頭也不回的向前走,一路上除了一直照顧她的嬤嬤攔住她,其余人就像是沒看見一樣,隨著她跑出去。
等葉蘇掙脫嬤嬤的手追到安姨娘的院落里,有人將她攔在門外,她一直不理解姨娘要將她的東西都拿走。
“放她進來。”安姨娘發話,別院里的人雖然看不上安姨娘,但也算是葉府的半個主人,面子還是要給的。
沒了這些人的阻攔,葉蘇輕輕松松的進了安姨娘的臥室。安姨娘怕冷,所以在房間里放了兩個火盆,屋子里都被熏得暖洋洋的。
安姨娘就坐在一個火盆前面,在往里面燒東西,安姨娘披散著頭發,火光照在她臉上透著幾分詭異。葉蘇定睛一看,安姨娘涂著好看的蔻丹指甲的手里正抓著她的東西。
安姨娘摩挲著那個竹蜻蜓,眼神都透著幾分惡毒:“賤人!死了還想跟我搶人!賤人生的小賤人,統統都給我死吧!”
葉蘇打了一個冷顫,等到安姨娘將這個竹蜻蜓扔到火盆里,葉蘇才從怔愣里醒過來。
“不!”葉蘇眼睜睜的看著火舌燃起來,點燃了她心心念念一直像去玩的竹蜻蜓,葉蘇好像中邪似的,伸手將被燒的只剩一半兒的竹蜻蜓撈出來。
從火里取東西都是血肉之軀,怎么會感覺不到疼。葉蘇慘叫一聲,將還在燃燒的竹蜻蜓扔到地上,經過這番折騰,竹蜻蜓上的火苗終于熄滅了,只是上面還帶著零星的一點火星。
小小的手掌被燒的血肉模糊,葉蘇看著自己的手掌,身軀一直在顫抖。葉蘇疼得眼淚都在眼眶里打轉,太疼了連話都說不出來了。
安姨娘從葉蘇將手伸進火盆里的時候,就被驚呆了,此時回過神來,冷笑一聲:“怎么了?你手不疼啊?過來,姨娘給你看看。”
葉蘇沒有聽她的話,反而后退了一小步。安姨娘不滿的看著她:“你以為你在看著誰?我是你姨娘,你是從我肚子里爬出來的,我叫你干什么你敢不聽我的話,先生就是這么教你的啊?”
其實大家族的庶子和庶女都要放在當家主母膝下的,只是周婉嫻不管這些,所以都是讓教習嬤嬤來教的。只是月初和月中都要去她那里請安,安姨娘今天喝了點酒,葉蘇聞到了她身上的酒氣。
安姨娘見她不親近自己,冷著一張臉將她拖到她跟前:“喲,都受傷了呀,瞧你這個不爭氣的東西,你看葉苑的那個小蹄子就比你會來事。”
被安姨娘這么一搖晃,葉蘇眼框里的眼淚終于掉落了下來。
“你看葉苑生病都還能讓葉鴻書去見她,讓他留下來。你呢?什么都做不好,我生你做什么。”
突然,安姨娘好像突然看清楚眼前站得是誰,她神奇般的安靜下來。安姨娘看著葉蘇被燒的血肉模糊的手,皺著眉:“疼不疼啊?我看著都疼。”
葉蘇被安姨娘的轉變給嚇了一跳,身軀劇烈的顫抖。她一點也不像親近這個生她的安姨娘,在她的印象中,安姨娘的脾氣就很古怪。
尤其是陳姨娘接手了葉府的管事權之后,安姨娘就像是瘋了一樣,一點不順心就會拿身邊的人出氣。尤其是葉蘇,傷口都在看不見的地方,葉蘇往往舊傷沒好又添新傷。
安姨娘每次喝醉酒后就會辱罵葉蘇,罵她賠錢貨,什么惡毒的話都會傾灌給葉蘇。等酒醒了之后,安姨娘看到葉蘇身上的傷都會很后悔,會內疚,葉蘇也能收到安姨娘的母愛。
但是次數一多,葉蘇的好日子就越來越短,安姨娘第一次喝醉酒,第二天就會親自照看葉蘇。
會給她喂粥,撫摸著葉蘇的頭,告訴她下次再也不會喝酒了。但是之后只要安姨娘心里覺得委屈了就會喝酒,第二天又會很懊悔。
之后,安姨娘喝醉酒的次數越來越多,第二天還是會向葉蘇道歉,但是不會像以前一樣撫摸著她的頭,喂她粥了。
再后來,安姨娘再也沒有說過這個話了,有時安姨娘沒有喝酒,但是看葉蘇不爽都會給葉蘇一腳。
安姨娘好像喝了不少酒,眼神有些迷離,少見的有些溫和。
她輕輕地抓起葉寧的手,就像是對待她放在手心上的珍寶一樣,對著葉蘇的手溫柔的吹著氣。
“我幫你吹吹,吹吹就不疼了。”葉蘇被安姨娘給吹得一抖,手上的傷都顧不上了,一個勁兒的想要掙脫。
“你要去哪兒!”安姨娘手勁兒很大,按住葉蘇受傷的手,聲音激動的有些尖銳。
掙了幾下沒有掙開,葉蘇終于說出口:“放、放開我!”
“你說什么?”安姨娘眼神都變得駭然起來。“你哪都不能去!你是我一個人的,誰都別想把你搶走!”
葉蘇不知哪來的力氣,一把推開安姨娘的手:“你明明自己沒本事,偏生什么氣都撒在我身上,你有本事去找陳姨娘啊!連陳姨娘你都比不上,你怎么還好意思說我!”
這些話她都是聽照顧她的兩個丫鬟說的,她們都沒想到葉蘇并沒有睡著。她們給葉蘇搽完藥,就坐在葉蘇房里閑聊起來。那兩個丫鬟看著葉蘇小小的一個身上有了這么多的傷,一時有些唏噓,說總歸是一個當娘的,怎么對自己的孩子那么狠。
很快她們就說了那段往事,她們笑嘻嘻的轉過話題說了別的。葉蘇記不清她們到底還說了些什么,但是她們前面的話她記住了。心里的種子一旦種下,那么它就會長成參天大樹。
種下什么因結下什么果,小孩子的模范能力是非常強的,聽過的話都會在他們心中埋下。
似乎沒想到葉蘇會推開她,安姨娘一動不動的看著她。
“我比不上陳蓉這個賤人?我比不上?”安姨娘指著自己的鼻尖,哈哈大笑起來。
推開安姨娘已經是花光了葉蘇所有的勇氣了,現在看著安姨娘有些癲狂的表情,葉蘇這次離得更遠了。
像是被人掐住了喉嚨,安姨娘的笑聲戛然而止:“要不是我,你都不知道在哪里討生活呢?早知道生下你這么個不爭氣的,我還不如一把把你給掐死了。”
“你也就這么點本事,只會找別人撒氣,真是讓人惡心!”葉蘇氣紅了眼,“你以為我這么想做你的女兒嗎?就算是這輩子做個乞丐我也不會想要當你的女兒。你這個瘋子!”
安姨娘好像聽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話,笑到眼淚都出來了。等她終于笑夠了,安姨娘對著還在房中的葉蘇說:“我是個瘋子,那你是什么?別忘了,你身上還留著我的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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