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長青大聲喝道：“按照掌門旨意，給軒轅前輩讓路！”

    趙長齡出走后，趙長青逐漸樹立了一定的威信，聽他這樣一說，大部分武當弟子們都放下了劍。

    見還有幾個輩分大的弟子不愿讓路，一向為人溫和的趙長青喝斥道：“還不快去將掌門尋回來？！”

    眾人這才急忙去往趙亦莊墜落之地。

    軒轅穆見襯衣破爛，索性一把撕下當做紗布纏在腹部傷口上，繼續前行走入凌霄宮。

    凌霄宮內有殿堂道房總計五百一十八間，其中以前后兩大殿為主，前殿外觀大氣磅礴，名為太和殿，后殿清凈優雅，名為紫金殿，再往后是聽書閣，專為講道授業而使用。

    一路上，不少高齡道長駐足旁觀，這些老道人大多是亦字輩，但年齡都是比趙亦莊要大上許多，其中也不乏近百高齡的老人。

    不論武功修行，道門講究修自身修心境，單就這點而言，他們都是修得大乘心境之人，世間萬物皆有定數，對軒轅穆的闖入，也只是駐足旁觀，僅此而已。

    軒轅穆雖然說走南闖北，也曾到過武當山，卻從未進過這凌霄宮，一路走過兩殿，難免有些感觸。

    裝潢華美的兩間大殿都無法讓他駐足，路過簡陋古樸的聽書閣時，軒轅穆卻停了下來。

    原因是因為這里非是供奉真武大帝等神明，誰能想到武當歷代飛升掌門無碑無墓，都只是在這里掛了幅畫像。

    畫像遵循古代傳統畫法，軒轅穆凝視許久，才在其中認出了前代掌門趙友山的畫像。

    他走至畫像前，輕聲呢喃一陣，似是多年老友相見一般，沒人聽清楚他到底說了些什么，也許是一些陳年往事吧。

    軒轅穆走出聽書閣，有一人手持長槍站在院中。

    他笑罵道：“你這個小子，真是雞賊！”

    來人正是李三。

    李三也笑了：“沒辦法，本以為武當會傾力而為阻止你，沒想到趙亦莊還是舍不得賠老本，只能由我出手了。”

    軒轅穆雙手負后看著天空，終于露出一絲老態道：“當年你負氣出走，五湖四海打了一圈，把那些披著高手外衣的騙子宗師們的底庫都給扒了下來，著實是解氣，甚至一些名門正道也險些在你手上翻了車，最后惜敗在武當徐亦奇手上，可惜了......可惜了！”

    李三轉頭看向同一片天空，笑道：“是啊，失之毫厘差之千里......但我雖然早已不復當年的一腔熱血，您卻是老當益壯。”

    軒轅穆笑道：“老了老了，最近總是想起一些陳年舊事，方才見過趙友山遺像，想起我們第一次見面的時候。”

    李三擺擺手道：“見笑了，見笑了。”

    軒轅穆笑得真誠道：“讓我這老頭再嘮叨幾句吧......那年你輸給徐亦奇心有不甘，于是一路尋到了武當山，恰好撞見我也在山上。”

    他踱步至閣前臺階坐下，繼續道：“我與趙友山在那個歪脖子松樹下坐而論道，你跟趙亦莊都還那么年輕，不識抬舉地坐到一旁偷聽，趙亦莊那小子就罷了，你一個外人，坐半天我才知道你不是武當門人！悔不該示范風林火山讓你偷學了幾招！”

    李三聞言哈哈大笑，“可你當年沒告訴我，風林火山根本就不適合我們這種常人體魄使用啊！”

    軒轅穆笑意玩味道：“你學到的是半部刀法，我這還有半部刀意，你學不學？”

    李三愣神道：“學來何用？”

    軒轅穆這才想起來，答應教授黃維安刀法的事情他還不知道，于是將遇見黃維安那些事情的始末說了一遍。

    李三嘆氣道：“那孩子命里諸多奇遇，并且和你一般是罕見的逆竅體魄，你是想我幫你傳刀法給他？”

    軒轅穆點點頭，起身道：“來吧！”

    李三提起槍頭斜斜點著地面道：“我拒絕。”

    軒轅穆愣了一下，問道：“為什么？”

    李三笑道：“我今日是來攔你的，非是殺你，要教，等這件事過后你自己去教。”

    軒轅穆道：“你小子，非要我求你讓路？”

    李三搖頭：“不讓，我若不全力攔你，你便真的會死。”

    軒轅穆早已察覺，李三的意思是那人已經在鎮魔殿上等候了。

    李三催促道：“這些年來我偶然悟得一式，今天你接下這一招，我便不攔你，你若接不下，就要聽我的。”

    軒轅穆點頭道：“有意思，此番上山本就預感不會那么簡單，既然只是一葉浮萍，就隨波逐流吧。”

    他雙手下催程松弛狀，進而閉眼全身放松以感知李三的每一絲氣機流動，此時站在他身前的是由氣機脈絡圍繞而成的李三，清晰得每一條血管流動也盡在眼前。

    李三握著槍柄的手不緊反松，閉眼神游，得一滄海之景觀，再進一步，見天地，再進一步，得眾生。

    院子里，一棵多年不曾開花的華桑樹，突然長出一個小花苞，小花苞慢慢長大，一抹清淡的紫紅慢慢盛開。

    軒轅穆再睜眼，槍頭已經在他眼前停住，李三緩緩收槍站定，短短一招之間，眼角便多了幾絲魚尾紋。

    軒轅穆很久沒有再體驗過這種激動，有淚水涌出劃過那張蒼老臉龐，他的心中滿是四個字：

    驚才絕艷。

    他深吸一口氣，走過去摘下那朵華桑花，解開綁在肚子上的繃帶，被太阿劍重創的傷口已經愈合。

    “這一招叫什么名字？”

    “眾生。”

    “好一招眾生......”

    這一槍，軒轅穆確實接不住，但卻不是殺人的一槍。

    軒轅穆仰天長嘆：“我輸了，這一招我敗得心服口服！”

    李三自嘲道：“出其不意罷了。”

    未等軒轅穆回應，李三繼續道：“現在你該聽我的了。”

    不多時，李三轉身離去，軒轅穆卻沒有回頭，而是繼續前行去往鎮魔殿所在之聽云臺。

    李三走出凌霄宮，李大林帶著陸燕卿趕忙迎了過來。

    李大林面有紅光，朝天合十道：“贏了，贏了！！感謝列祖列宗保佑，三兒真給咱們李家槍長面兒！！”

    陸燕卿也是感到十分興奮，但仍是狐疑道：“師父，您真贏了軒轅穆？”

    李三默不作聲快步前行，李大林這才反應過來問陸燕卿道：“軒轅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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