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嬤嬤聽蕊心來報的時候,心里“咯噔”了一下。她也算是這長樂宮里的老人了,什么樣的小丫頭片子沒有見過?被關被打的,捱不得苦自尋死路的,真死了不過燒了往萬人塔里一倒就完事了,有什么不了的事?可這寧硯泠不一樣,她不是內侍省采買來的民籍,她是官家小姐選秀進來的,太后娘娘親封的五品贊善。更兼眼下陳老娘娘剛剛出了事情,再有這自尋短見的出來,慎刑司定要來查,到時候怕不是又得找人頂缸!齊嬤嬤一壁想著,一壁在心里罵道:“不省心的死丫頭。”,一壁匆匆去跟小春子說了,想討個主意。
小春子看楚皇這兩日心情不佳,又因陳老娘娘之事罷朝三日,這不過才第二天,人都沒有歇過來呢,只聽齊嬤嬤來報這些有的沒的“要緊事”,心下不悅,斥責道:“您老也是經年的老嬤嬤了,她是官家小姐嬌氣一點也是有的,您老就不能勸著哄著么?難道還要陛下親自去瞧不成?”齊嬤嬤受了這種排喧,也只好捏鼻子認了,回去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會安撫寧硯泠。
楚皇此時正坐在里間的榻上看書。午后清凈,外面的說話聲聽得清清楚楚的。待小春子進來后,他便故意問道:“外頭何故吵鬧?”小春子低眉順眼道:“回陛下,是齊嬤嬤。老了老了倒不會辦事了,一點兒子事情就來報,自己拿不得個主意。”楚皇笑道:“她也算是朕從小兒的乳母,以前跟著母后的,中宮人多事雜,她哪管過這些庶務?”楚皇說著,臉色漸黯:“那會兒母后身邊四個乳母,現在也籠統也只剩了她一個。有她陪著,哪怕不管事兒,朕也安心些。”小春子點頭道:“小奴擔心她吵著陛下,今兒話也說重了,回頭去給她陪不是。”
楚皇從塌上起身,對小春子道:“朕也看乏了。走,去瞧瞧那個寧硯泠又怎么了。”說罷,便帶著小春子往外走去。
寧硯泠沒想到楚皇會親自過來,她原本想著先拿小春子試試,看看能不能說動,再想辦法面圣。沒想到楚皇竟然直接過來了,好比以前在學堂里還沒背熟功課,先生就要默書。一時間腦袋里是一片亂,她強迫自己鎮定下來。
楚皇看她臉色發白,只當她是被關著才這個樣兒,心里竟有一絲不忍。看寧硯泠也不過十四、五歲的樣子,想來在家也是嬌生慣養的,陪著敏兒讀書已經是受委屈了罷,現在又被關了起來,心里不知怕成什么樣呢,面上都露著白。因而開口的時候倒帶上了三分好氣兒,楚皇道:“聽聞寧贊善身體不適?”
寧硯泠回道:“謝陛下關心,微臣無恙。”她心里沒底氣,說話也有氣無力的,楚皇只當她在逞強,便說道:“不必遮掩,身體不適就宣太醫。”寧硯泠想著怎么把話轉到陳順妃一事上,因說道:“回陛下,微臣真的無恙。”楚皇點點頭,不再與她分說。先前只想出來透透氣,現在見了寧硯泠,楚皇只覺得她說話也無甚趣味,便想要走。寧硯泠看出來了,心里有些發急。明日一過,三日期滿,楚皇又開始忙于政務,自己還不知道要在這長樂宮待多久。
于是,她強著說道:“陛下,微臣懇請陛下為陳老娘娘做主!”說畢,便跪下了。楚皇挑起一邊的眉毛,冷冷說道:“寧贊善,你可知道自己在說什么?”寧硯泠已經沒有退路了,只有硬著頭皮往下說:“是,微臣大膽妄言了。可是,微臣方才從崇安閣回來,陳老娘娘的英容笑貌猶在眼前,這事如果不說,陛下如果不去調查,微臣實在難以心安!”
楚皇道:“陳老娘娘是自盡的,這事內廷已有定論,你還要說什么?”寧硯泠抬起頭,看著楚皇的眼睛,道:“陳老娘娘自盡服用的雷公藤并非尋常藥物,且陳老娘娘一直病著,這藥到底哪里來的?陛下難道沒有想過嗎?”
“哼——”楚皇一聲冷哼,“朕竟不知區區一個公主贊善,竟然還要管內廷之事!”
“陛下!”寧硯泠的目光焦灼起來,但隨即又硬生生壓下那束焦慮,強作鎮定,道:“微臣不過是區區一個公主贊善,遇上事情理當躲開,明哲保身為上。可是微臣實在做不到!陳老娘娘,她——”寧硯泠想到陳順妃容顏絕世,卻命運多舛,不禁悲從中來,竟是說不下去了。
沒想到楚皇冷笑道:“這性子,竟是和寧大人一樣倔了。”
父親……寧硯泠心頭一窒,父母家人一直是她的底線,她可以容忍自己去犯險,但是她不敢賭上雙親家人。入宮至今,她唯一害怕的就是行差踏錯牽連父母。現在楚皇提到了寧修遠,她竟是一個字也說不出來了。
楚皇精確地捕捉到了她情緒上的變化。他伸出一根手指,抬起她的下巴,看著她的眼睛,問她:“原來寧贊善也是有軟肋的呀。”寧硯泠皺起眉頭和鼻子,不敢看他。
“這種父女情還真叫朕羨慕呢。”楚皇顯然不是羨慕的語氣在說話。
寧硯泠決定最后搏一搏,她睜開眼睛,看著近在咫尺的楚皇的眼睛,道:“陛下何必如此,太后娘娘的心里也一直都有陛下。”
“你說的‘有’,只是‘有’罷了,你看太后待朕,比之待凌宜公主如何?比之待廣林王又如何?”楚皇笑著問道。
寧硯泠想起內起居注里記載著楚皇甫一出生,就被抱到中宮,養在汪皇后膝下。橙心也曾經說過,直到汪皇后薨逝,李妃才來好好兒地見了楚皇一面,可是楚皇對她這個生母已經形同陌路,母子二人生疏得如同陌生人一般。恐怕直到現在帝后母子之間還是別別扭扭,心有嫌隙罷。
寧硯泠掂量了一下,輕聲說道:“陛下不要怪太后娘娘了,太后娘娘生陛下的時候,也是第一次做母親。不管陛下心里怎么想,娘娘心里還是疼顧著陛下的。”
“第一次?”楚皇聽了一愣,隨即冷笑道:“太后也是第一做廣林王的母親,第一次做凌宜公主的母親。朕瞧她就做得很好!”
“那是娘娘心里歉疚,找補在二位殿下的身上了。”寧硯泠有些倔強道,“微臣也有母親,微臣知道,沒有母親會不愛自己的孩子。不好死了都是親生的,隔了肚皮子才是沒有用的呢!”她一時激動,竟然聲音都大了起來,還帶著些許顫抖。
楚皇聽罷,直接起身,拂袖而去。
小春子在后面狠狠瞪了寧硯泠一眼,忙追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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