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皇臉上微微有怒氣,看著這滿屋子的人,站著的、倒著的,現在所有人都跟定格了似的。
下一秒,齊嬤嬤和小春子馬上跪下見禮。
蕊心也馬上止住哭嚎,哆哆嗦嗦地跪在那里。她伸出手想去扶寧硯泠,可看了眼齊嬤嬤,那手顫顫地又放下了。
寧硯泠強著撐起身,跪好。
楚皇看她面頰上猶有兩個紅印,夾雜著幾道淚痕。他看著這滿屋雜亂,心里沒來由地升騰起一股怒氣,于面上顯露出來。
“陛下,您怎么來了……”小春子低頭輕聲道。
“朕再不來,你們就該翻天了!”楚皇強壓怒氣,伸手把寧硯泠從地上拉起來,“你的臉是怎么回事?”
寧硯泠回過神來,指尖撫上面頰,只覺得火辣辣的疼。她沒有說話,只是默默地低下了頭。
“怎么?不能說么?”楚皇的語氣中已經能聽出隱隱的怒氣。他轉而問向其他人,“這是誰打的?”
齊嬤嬤抬起頭,道:“回陛下,是老身打的。”
楚皇聽了,臉上晦暗不明,喜怒莫辨,他停了一停,道:“寧贊善因何事惹得嬤嬤發這么大脾氣?”
齊嬤嬤便開口說了小春子說寧硯泠如何如何在陛下面前造次,她因想到寧硯泠對著楚皇出言不遜,不由得又怒氣沖沖,一五一十地說個不停。
楚皇止住了她繼續往下說,道:“那也該傳慎刑司,嬤嬤何苦自己來打?仔細手疼。”
寧硯泠看她們親厚,互相回護,自己孤苦,舉步維艱,徑自滴下淚來。
楚皇看了她一眼道:“寧贊善出言不遜,朕自會教訓,還不跟著來?”說罷起身,正待出房門,突然對小春子道:“你留在這里收拾一下,過一刻鐘再來書房。”說畢看了寧硯泠一眼,便抬腳出去了。
寧硯泠用衣袖擦了擦眼淚,忙跟上去了。
長樂宮的書房,寧硯泠已經是第三次來了。每次來的時候心情都不一樣,似乎是一次比一次更糟。
楚皇特意支開了小春子,這點寧硯泠是知道的,但是她不知道的是,楚皇究竟想單獨跟她說什么。
現在,她的心情很緊張,比以往任何時候都緊張。
可是,楚皇只管自己坐了,翻閱起案頭的奏折,看個一兩行的,就放在一旁。不一會兒,已經堆了幾摞了。
寧硯泠感覺時間過得極為漫長,她不知道楚皇為什么要叫她過來,她也不知道自己接下來到底何去何從。
半晌,楚皇合上奏折,捏了捏眉心,道:“你還真是個木頭,連倒杯茶來都不會!”
寧硯泠一愣,四處看了看,也沒見著個茶盅子。“這……”她一時竟不知如何回話了。
楚皇抬頭看她,道:“朕先前也奇怪,太后娘娘怎么找了你這么個人?現在朕可算是明白了。”寧硯泠不知如何回答,只呆呆地看著他。
“你初見太后娘娘的時候是怎么說的?”楚皇似在回憶,他撫掌道,“你說你不參選了你要回家,你說你父親只有你一個,你一旦入宮就無法盡孝于父母膝下。是也不是?”楚皇似在問她,可是沒有等她的回答,他又似在呢喃自語。
“你不聰明,被人打了,朕方才這么問,你都不會告個小黑狀。”
“可是你又不笨,你盤問女醫頭頭是道,你說的《鄭伯克段于鄢》也有幾分道理。”
“你很滑,你明明是太后派來的,卻一直一副無黨無派的樣子。”
“可是你又忠厚耿直,為陳老娘娘流了不少眼淚。”
楚皇頓了頓,道:“和你父親寧大人簡直一個樣子。”
“父親……”寧硯泠咬了咬下嘴唇,她想問可是又不敢問。
楚皇看出了她的心思,指了指旁邊這一摞他方才翻出來的奏折,道:“都是彈劾寧大人的。”
寧硯泠看了心里一驚,有心開口替父親分辨幾句,但是又記起“后宮不得干政”的祖訓,便強忍下了。楚皇見她眼神閃爍,欲言又止,不禁微微一笑。寧硯泠極為敏感地捕捉到了這一絲若有似無的笑,心下大安。也是,如果要對父親動手,又何必對自己言明。
楚皇卻不知她心思已經回轉,仍然看著她道:“這些奏折朕都看過了,也可以一概留中。”寧硯泠只靜靜地往下聽,只聽楚皇道:“寧大人的為人朕是信得過的,只是他現在進了一個他不該進的圈子。”楚皇看著寧硯泠的眼睛道:“朕可以保他,甚至可以保他一世無虞。”楚皇一個字一個字地說:“那,就看你怎么做了。”他的目光驟然冷下來。
寧硯泠周身一寒,切身地感受到了君側難伴,強烈的身不由己的感覺使她連開口都異常困難,她艱澀地吐出了一句話:“陛下,微臣到底該怎么做?”
楚皇捻起兩根手指,捏住了她的下巴,強迫她與自己對視,道:“你對太后說過,要先孝子后忠臣。”楚皇目光炯炯,道:“你是個孝子,朕希望你也能做個忠臣,只忠于朕的臣子。”
寧硯泠躲不開他的手,只得勉強開口道:“陛下,微臣——”
楚皇仿佛知道她想說什么似的,他硬生生打斷了她,并不想聽她往下說。楚皇道:“你可以做到的,為了寧大人,也為了你自己。還有,先皇陳順妃的事情不能再往下查了,但是太后那邊的事情你一定要留意。”他又追加了一句:“你可明白?”
寧硯泠順勢往后一躲,躲開了他的手,道:“微臣明白。”
楚皇翻過手,仍扣住她的下巴,道:“太后那邊一定不能讓她們起疑心,所以——”楚皇頓了頓,似乎也在斟酌著,最后他道:“今晚你就宿在這長樂宮的書房,明天一早朕就派人送你回萱室殿。”
什么意思?寧硯泠一時不知底里。
小春子回來了以后,楚皇并沒有斥責他,只吩咐他今晚不必伺候,只在書房門口守著便罷。小春子聽了,登時臉色比挨了呵斥更灰敗。
楚皇又道:“今晚朕要在書房批示奏折,寧贊善留下伺候。”
小春子竟跪在寧硯泠面前,哭道:“小奴與寧贊善賠不是了,今兒原是小奴的錯,求寧贊善寬容大量。”說罷只哭。
寧硯泠一時也不知所措,只看向楚皇。
楚皇卻只冷冷道:“傳晚膳。”小春子便起來哭著往外頭去了。
上燈了以后,小春子便和其他宮女太監一起立在書房外頭,窗上印出了他們的影子,隱隱綽綽的。
許是天氣緩和了,夜深得很快,已是二更了。小春子在外頭敲了敲窗,小心翼翼道:“陛下,該歇歇了。”
書房里間就是臥塌,楚皇徑自躺下,吩咐寧硯泠道:“去吹了燈罷。”
整個書房陷入一片黑暗,外頭是小春子一聲長長的嘆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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