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楚皇第一次踏足詔獄。
自古帝王不入牢獄,這大約是詔獄自建成以來,第一次有帝王踏足。也算得上是前無古人,后無來者。
若不是景后冒夜相求,倘若詔獄里關(guān)押的不是寧硯泠也許楚皇根本不會踏足。
個中緣由,他現(xiàn)在自己也說不清,道不明。他只知道,自己既然答應(yīng)了景后,親自來裁決這個案子,那他就只能親自來了。
也許內(nèi)心深處,他還想聽聽寧硯泠有什么說辭。
雖然北鎮(zhèn)撫司的結(jié)論“此案并無疑點,德嬪娘娘下毒,證據(jù)確鑿”早已是板上釘釘。如果他今日不來,那么明日京都衛(wèi)就會將寧修遠下獄,隨后便是抄家定罪。
詔獄里很安靜,所以腳步聲格外清晰。一聲又一聲,仿佛敲打在心尖之上。
寧硯泠知道是楚皇來了,他穿著便服,只帶著小春子,就這么來了。
雖然早有心理準備,寧硯泠必不是往昔的模樣。可是真nn到寧硯泠的時候,楚皇還是愣了一下。
他見過她的很多樣子,贊善時的謹慎,查案時的睿智,有重陽登高時的大方爽朗,也有元宵賞燈時的嬌俏活潑。
他不曾想到,她還有現(xiàn)在的這幅樣子,蒼白憔悴,細瘦得像冬日的霧凇,仿佛下一刻就要破碎一般。
寧硯泠一身白衣,素著一張臉。只有眼神里的倔強還和往昔一般,不曾消弭。
“微臣叩見陛下。”牢頭開門,放她出來,她見到楚皇,便是跪下行禮,禮數(shù)一絲不錯。
這卻叫楚皇心里更加難受起來。
小春子對牢頭道:“陛下要親自審問,這里可待不得!”
“是,是。”牢頭忙不迭地點頭,引他們?nèi)チ舜筇谩?br />
就算是詔獄的大堂,也從未迎來過天子的踏足。這會兒堂上雖然沒有幾個人,可是牢頭知道,詔獄外頭恐怕已經(jīng)叫京都衛(wèi)層層包圍,連一只鳥兒也飛不出去了。
平時那些血跡斑斑的刑具,這會兒早就收拾起來。地上的青石板磚也細細地洗刷過,若不細看,是絕看不出來那斑斑血跡的。
楚皇并不坐在堂上,他只站在寧硯泠面前。也不開口說話,只冷冷地看著她。
牢頭也不知這是什么情況,想問又不敢問。還是小春子知機,對那牢頭道:“此案關(guān)乎宮闈秘辛,不是你我可以聽得的,還是回避了罷!”
說罷,便帶著那牢頭一同退下,只留下楚皇和寧硯泠單獨在這堂上。
詔獄的大堂,比其他地方更陰冷。就算是六月日頭也曬不暖這地方,院里的梨樹甚至還開著花。彈指之間,一瓣潔白的梨花便隨風(fēng)飄落進這空蕩蕩的大堂。
寧硯泠看著這花瓣悠悠飄落,即將落在青石磚的地面上。幾乎是同時,耳邊響起楚皇冰冷至極的聲音:“你可知道,朕為什么來這里么?”
她的膝蓋和花瓣同時落地:“微臣不知。”
楚皇看她俯首跪在地上,黑發(fā)如瀑,白衣勝雪。
“是皇后。”楚皇深吸一口氣,隱隱的有梨花清甜的味道,“前天夜里,皇后來求朕,親自斷這案子。”
“朕既然答應(yīng)了她,就必要來見你一面。”
“你還有什么話要說?”
他的聲音漸次低柔起來,方才的堅冰似乎漸漸消融了,可是寧硯泠卻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她既然得了這話,便抬頭看向楚皇,一字一句道:“微臣是冤枉的。”
“你有何冤屈?”楚皇的聲音低下來,“你說出來,朕聽便是了。”
這樣溫婉柔和的話語,一下子攪得寧硯泠心神大亂。她原以為楚皇將她下獄,是氣她惱她,心里也認定了她就是謀害麗嬪的兇手。
可是今天聽楚皇如此說話,語氣里竟是一絲責怪她的意思也沒有。她張了張嘴,原本一肚子的話,這下竟不知從何說起。
于是,她磕磕巴巴地說:“微臣,微臣真的,真的沒有謀害麗嬪娘娘。”
“毒藥,毒藥是從微臣那里搜出來的,不假。可是那真的不是微臣的,微臣也不知道為什么屋里會有這東西”
她干巴巴地說了這么一大段,這會兒竟然有些說不下去了。
寧硯泠抬頭看楚皇,只見那雙燦若繁星的雙眸,此時映照的全是她那慌亂無措的影子。
她一時不知該說些什么好了,內(nèi)心深處只有痛悔交加。寧硯泠知道,這次機會是景后替她爭取來的。
景后抱病,病得如此之重。雖是六月,可是夜晚畢竟寒涼,景后為了自己,更深露重時分還跪在長樂宮外求見楚皇。
寧硯泠心里一陣難受,自己方才這番話,根本是無憑無據(jù),只是干巴巴地翻來覆去說自己無辜。可是又沒有真憑實據(jù),根本經(jīng)不起楚皇一問。
果然,楚皇聽了,便問道:“你說的這一切,可有什么憑據(jù)?”
“回陛下,微臣無憑無據(jù)。”寧硯泠垂下了頭。
一陣微風(fēng)撫摸過堂下的梨樹,潔白如雪的花瓣紛紛飄落,更有數(shù)片乘風(fēng)而來,散落在寧硯泠的發(fā)上,肩頭。
這情景,像極了戲文里唱的“小女子有天大冤屈,實乃六月飛雪。”
如此看來,寧硯泠該是無辜的,可是她卻沒有任何證據(jù)能證明自己的無辜。寧硯泠心里很清楚,陷害她的人分明想置她于死地,又怎么會給她留下任何的證據(jù)把柄呢?
今天這個局是個僵局,亦是個死局。做局的人擺明了要她死,要她寧家亡,根本沒有給她任何機會。
恍惚間,寧硯泠的耳邊似乎響起楚皇那時候?qū)λf過的話:
“既然你不愿對朕敞開心扉,朕也無法從心底真正地接納你。”
“但是朕不怪你,朕愿意等,等你對朕敞開心扉的那一天”
仿佛一道光,照進這黑暗之中,空中出現(xiàn)了一道光路。如果現(xiàn)在不踏上去,將會永墜黑暗
“陛下曾說過,微臣不愿意對陛下敞開心扉。”于是,寧硯泠抬起頭,看著楚皇,一字一頓地說道。
楚皇不禁伸出手,將她從地上拉起來。他們挨得很近,他幾乎可以看到她的睫毛在微微顫動,仿佛蝴蝶扇動翅膀。
“那么現(xiàn)在微臣愿意對陛下敞開心扉,發(fā)自肺腑地說一句,微臣是冤枉的。”寧硯泠注視著楚皇的眼睛,“陛下愿意相信微臣么?”
“朕愿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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