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論梁弼是不是這件事情的幕后黑手,對于搭救寧修遠,他都興致缺缺。即使現在他短暫地和景正隅講和了,他也不可能有多么上心地去搭救景正隅的人。
更何況寧修遠原本就景正隅特意拉入內閣的人,目的就是分了自己的權,順便和自己唱唱反調。
因此站在梁弼的角度,寧修遠如果能在這次的風波中被消耗掉,那才是最完美。只不過,他低估了寧修遠對楚皇的意義。
當然,這也不怪他,后宮里的事情,前朝如何能得知呢?
在他看來,楚皇是自己一手開蒙、教養出來的最最聽話的學生。梁弼陪楚皇一起經過了那么多生命中的至暗時刻,從先汪皇后的病重不治,到先皇的病篤駕崩。
陪在楚皇身邊,安慰他,鼓勵他,讓他依靠的人,自始自終都是梁弼。所以,在梁弼心里,即便現在已經歸政,楚皇還是當年那個稚嫩的小皇子,那個手足無措的小太子,那個會在夜半無人的時候拉著他的袖子,淚眼婆娑地說:“先生不要走”的小天子。
在他不經意的時候,楚皇已經長成了當今的天下之主。梁弼以為他們師徒倆是最貼心的,孰不知今日寧修遠之事,已經在他們之間埋下了離心的隱患。
然而,現在的梁弼,渾然不覺。
今日之事,雖然楚皇大發脾氣,可是梁弼依然覺得只是小孩子在鬧脾氣。過不上兩日,便會好的。梁弼心道,倘若還是不好,自己去哄兩句也必能哄好的。
所以他離開長樂宮的時候,只覺得這不過是一個平常的午后,卻不知道命運已經悄悄地替他關上了一扇門。
如今,景后正站在這扇因為梁弼而關閉的門前,陪著笑臉與小春子道:“本宮真的有要事要見陛下。”
小春子比她更為難:“皇后娘娘,還請不要為難小奴了罷。陛下說了,誰也不見!”
那怎么辦?景后的心中飛快地閃過了無數不同的念頭:
硬生生闖進去?不行!這里是長樂宮,硬闖也是決計闖不進去的!
去求太后娘娘?行不通太后娘娘雖然是陛下的生母,可是陛下同她淡得很,更不會聽她的。
跪在這里繼續求?
這個念頭叫景后咬了咬下嘴唇,自己好歹是六宮之主,難道要像那些不成器的嬪御一樣,一哭二鬧三上吊么?她聽到那時候聽到的稟報,寧硯泠不肯見賢嬪,賢嬪便跪在瑤華宮的大門口,直到寧硯泠答應見她為止。
那時候,自己只覺得賢嬪太不成器了,可是今日的自己和當日的賢嬪有什么區別。一個不受寵的皇后在陛下面前,和一個不受寵的嬪御在寵嬪面前,又有什么不同呢?又能說誰比誰更高貴呢?
景后松開了牙,下唇上早就染了一道血痕。她對小春子道:“李公公,你去問問陛下罷。倘若今日在這里的是德嬪,陛下也不見么?”
“這個”小春子聽了景后的話,面上的表情從吃驚到猶豫,他吞吞吐吐道:“娘娘,您是六宮之主,這又是何苦呢?”
“呵”景后一聲苦笑,“本宮雖然是六宮之主”
她抬頭仰望這青天,空中不期飛過一只青鳥。
“然而,本宮這六宮之主,在陛下心里到底算什么呢?”景后回過臉來看著小春子道,“李公公,你就按本宮的話去回罷。”
小春子拗不過,只得一路小跑著去了書房。
楚皇見他去而復返,疑惑中夾雜著一絲不耐煩:“你又進來做甚么?皇后還不肯走么?”
小春子點點頭,猶豫了一下,還是吞吞吐吐道:“陛下,皇后娘娘問您一句,倘若今日在這里的德嬪,陛下是見還是不見?”
楚皇聽了,面上掠過一絲驚愕。他雖然對景后沒有什么特別的感覺,但是景后畢竟是他的結發妻子。平日里雖然沒有什么寵愛,但是皇后應得的臉面和尊重,他總是全都給她的。
何以,何以景后要說出這樣的話來?楚皇心下疑惑,景后如此說,也不是為了爭寵的樣子,莫非她真的有什么要緊的事?而且這事還是關乎寧硯泠的?
想到這里,楚皇便毫不猶豫地對小春子道:“皇后走了么?沒有走的話叫她進來罷。”
“是,陛下。”小春子答應著便又出去了。他這一路走著,一路想,其實皇后還是很了解陛下的,陛下說不見就不見,可是皇后卻有辦法叫陛下見她。
若是沒有德嬪,陛下和皇后,也該是很好的一對兒。想到這里,小春子不免嘆了一口氣,世上的事情誰又能說得清楚呢?他搖搖頭,快步向宮門口走去。
小春子將景后迎進去的時候,她發現自己沒有意想中的歡喜,心中反而五味雜陳,更多的竟是苦澀。
她為了見楚皇不惜將寧硯泠搬了出來,楚皇雖然答應了見她,可是恰恰也證明她輸了個徹底。景后想到這里,只覺得嘴里一陣陣的發苦。
可是這條路是自己走的,縱使滿身傷痕,連這顆心也被傷到千瘡百孔,她也絕對不會放棄!
景后咽下了苦澀,面上只留下清淺的笑意。她踏進了這平日里甚少能進來的書房,這里滿滿的都是楚皇氣息。她閉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氣。
隨后,景后睜開眼,笑著對楚皇道:“臣妾叩見陛下。”
楚皇坐在書桌前,并沒有起身迎接,甚至沒有抬頭,只免了她的禮。待景后走到他的跟前,他這才問道:“皇后來找朕,可有什么事?”
景后調整了一下自己的呼吸,眼中蘊含著無限的笑意,對著楚皇柔聲道:“陛下可是在煩惱寧大人的事情?”
沒有任何的鋪墊,景后一下子就把楚皇在心里描摹了無數遍的問題拋到了他的眼前。
楚皇一時沒有做好準備,心里滿是驚訝,眼里卻染上了一絲厭惡:“是,是又如何?此事現在全無辦法!”他說到這里,右手不禁回握成拳,在桌子上敲了一下,聲音不大,卻叫人心驚。
“陛下,如果臣妾說,臣妾有個營救寧大人的法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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