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yī)院。
羅裳不解地瞧著眼前的人,目光中飽含了些許的困惑不明。
“老師,你為什么會來瞧他?您該不會跟他到底什么關(guān)系?”
眼前的女人一身修女的妝飾,面上的黑紗掩住半張臉,只剩下一雙漆黑的眼珠子,因為垂下眼簾,看不清楚眼底的哀傷。
“因為他,是我的,丈夫。”
羅裳怔然了許久,身體微晃著,險些站立不穩(wěn)。
答倚霜,據(jù)說是在南覺卿生病時就拋夫棄子離開,她雖然不太熟悉這個人的事情,但有一點(diǎn)是可以得知的,是選美冠軍出身,聰穎漂亮,不可方物。
可自己所認(rèn)識的老師,瘦削的身體常年裹著黑白的修女服飾,枯黃的臉上如同樹皮堆砌,雙目始終無神,聚焦不了任何光。
許久,羅裳才像是晃過神來,“老師,您,您就是答倚霜?”
答倚霜朝她笑,但笑意卻未達(dá)眼角,“怎么樣了,進(jìn)了那南家后,可還習(xí)慣?”
羅裳只覺得世界觀都有些被顛覆了,低聲笑了笑,語氣近乎自嘲,“您之前,為什么一直瞞著我您的身份?我一直都將你當(dāng)成我的親人一樣看待,您可是連一點(diǎn)口風(fēng)都不漏。”
答倚霜看著病榻上沉睡不起的人,忽然笑了起來。
“我是看你流落國外,聽說你把南覺卿給打成植物人,險些身死,孤苦無依,還帶著個大肚子,這才會將你接到家里來。”
“但那些年,我的確是把你當(dāng)成我親人一樣看待,還教你演戲,教你聲樂,我會的,從無保留。就連云今,我都自認(rèn)為,不曾虧待過你們母子倆。”
“至于我的事,有沒有人知道,想不想讓人知道,這一點(diǎn)重要嗎?”
羅裳抿著唇角,手背緊緊地抓著,“那好,您當(dāng)時為什么要走?現(xiàn)在又為什么忽然回來?不可能只是因為來看我和云今的吧?”
“為什么您剛一回來,第一件事就是讓我?guī)鷣砜茨嫌X卿?您難道不知道,當(dāng)年就是因為他,我才要像個喪家之犬一樣?xùn)|奔西跑的?”
答倚霜笑而不語。
羅裳心底還有太多的不解想要問,忽然看向自己震動的手機(jī),深吸了幾口氣后才接通了電話。
“喂。”
可不過一瞬,臉色巨變。
“你說什么?”
掛斷電話后,羅裳急著往病房外出去。
答倚霜看出她的不對勁,抓過她的手臂問道,“什么了,我剛才好像聽電話里說,云今出事了?”
羅裳看了看她,忍不住的心底發(fā)酸,壓抑的眼淚瞬間潰堤。
那六年的相處,答倚霜的確是她們母子倆唯一的親人。若沒有她,或許云今如今也不能安然無恙地生產(chǎn)下來。
“云今被綁架了,同時不見的,還有呈旭。”
······
深夜,夜風(fēng)肆掠,婆娑的樹影倒影著地面,映著深深淺淺的斑痕。
南呈旭看向地面上厚重的一影,是折返的羅云今,哽咽的聲音陡然一頓。
“你不是走了嗎?”
羅云今瞧他那副哭得鼻涕四流的丑樣,冷不丁一笑,“動不動就流眼淚。”
南呈旭用手背壓住了眼眶,“用不著你管。”
羅云今,“我不跟你斤斤計較,你要是想安全回家的話,就給我起來。”
南呈旭用力地摁緊鼻子,擦掉臉上的淚漬后起身,“找到路了?怎么出去?”
羅云今搖頭,只問,“你跟那個墨鏡男的不是很熟?那個男人,到底是誰派來綁架我的?”
南呈旭神色微微一緊,昨夜晃過腦中的一幕躍然而現(xiàn)。
“這點(diǎn)重要嗎?”
“你果然清楚。”羅云今眸光微沉,“你如果想回去的話,就回去跟那個男人說......”
······
孩子跑了,任務(wù)失敗,錢沒著落,如今還被通緝,困在這深山里寸步難行,墨鏡男煩躁不安地仰頭,嘴里叼著一根雪茄,吞云吐霧。
“大哥,找到小少爺了。”
墨鏡男看著手下的小弟手里拎包一樣帶來的小麻煩,氣得臉紅脖子粗。
“你這小麻煩,竟然還敢跑了?跑了就跑了,還回來找我麻煩干什么?”
墨鏡男瞧見他有些不對勁,陡然皺眉,“還有一個呢?”
南呈旭忽然嚎啕大哭起來,“羅云今,羅云今他摔下懸崖了。”
墨鏡男一怔。
“我讓他別跑他不聽我的,現(xiàn)在好了,他死了,他死了。”
南呈旭嚎啕大哭。
墨鏡男把南呈旭抱在大腿上,拿指巾擦他臉上的淚痕,“小少爺啊,別誆我。你那小表弟,真的摔死了?”
南呈旭揪著他的衣襟,聲音哽咽,“哥哥,我求求你,你送我回家吧,你不就是想要綁架羅云今而已,既然他都已經(jīng)死了,那我現(xiàn)在是不是可以回家了?”
墨鏡男深深地蹙眉,“小少爺,現(xiàn)在事情有點(diǎn)麻煩,不是說放你走,你就能走的。”
南呈旭哭聲微噎,看著四下或站或坐或蹲的綁架犯,抱著墨鏡男的脖子,低聲道,“哥哥,我能不能跟你私底下說說話。”
······
屏退四下眾人后,墨鏡男這才問,“小少爺,你搞什么把戲?”
南呈旭掙開了他的胳膊,從他大腿上跳了下來。
“你還知道我是誰那你還敢綁架我們?如今羅云今已經(jīng)死了,我三叔肯定不會放過你。”
墨鏡男猝不及防,眸光泛起一絲危險,“小少爺,你這臉變得......”
南呈旭微緊了緊眉道,“你們原本想送羅云今出國賣掉的,可是都這么久了,一直沒走,怕是我三叔已經(jīng)做了什么,讓你們逼不得已,只能躲在這里。”
墨鏡男倒抽了兩口涼氣,手撫著下頜處的胡茬,“又不著你來幫我提醒。”
南呈旭道,“我可以讓你活命,只要我跟別人說,你是救了我的人,外頭你的那些小弟,才是綁架我的人,你說,我三叔會不會將你奉若上賓?”
墨鏡男微頓,“你為什么要這樣做?”
“他是我三叔的親兒子,大家都說,他以后是要跟我搶家產(chǎn)的。”
南呈旭眼眸漆黑,垂著的手微微收緊,“他今天摔死了,有我的原因。”
······
羅裳急著回南家問羅云今的消息,臨走時問起過答倚霜是否愿意跟他一塊。
答倚霜壓下心口的渴望,婉拒了,只叮囑她,若南呈旭有消息,要及時回復(fù)。
她回了病房,看著病榻上昏睡的南覺卿,斂下的唇角挽了起來。
“當(dāng)初多么想能在每個夜里,你都能像現(xiàn)在這樣安安靜靜地躺在我身邊,不要總是因為忙于工作忙于應(yīng)酬,對我不屑一顧,可現(xiàn)下,你如我所愿,可是,我卻不怎么樂意。”
“這么多年了,還一直躺著,對別人而言,也是一種折磨吧?”
像是得到了肯定的答案,答倚霜手撫在他臉上,摸到在氧氣罩上時,手卻沉甸甸的,倏然間就抬不起來了。
“如今,還把呈旭也給弄不見了,為什么不照顧好他,為什么?”
她目光怔怔然地瞧著自己的丈夫,又像是在找什么支撐點(diǎn),迫使自己不要再心慈手軟。
答倚霜看了許久后,將他臉上的氧氣罩撥開,聲音沙啞刺耳。
“我送你走,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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