拋磚引玉（下）

    一

    再過一個星期，戚小云卻有些疑惑起來，怎么一夜之間世界就變成了一個舞臺呢-------世界一直是一個大舞臺，不同的是，這一回只有兩個人。

    一個鐘翰，在演；一個戚小云，在看！

    這天回辦公室打卡，戚小云忍不住問石宇烆，道：“趙組他們呢？”

    石宇烆笑道：“都在忙啊，你以為都像你一樣滿世界瞎逛！”

    戚小云氣得直跳，道：“亂說，我不是每天在忙！”石宇烆笑道：“那也叫忙？”戚小云最近有些敏感，道：“那趙組就安排我這個......”

    石宇烆見戚小云急了。連忙道：“別，你別跟我急，找趙組急去！”

    戚小云哼了一聲，扭頭就走。

    繞了半圈又悻悻而回，石宇烆一見，立馬端足了架子，擦擦桌子又抹抹電腦，一副不可開交的樣子。

    戚小云哪吃他這一套，一把搶過他手里的抹布，隨手丟在桌上，道：“怎么楊姐也不在，這辦公室怎么就剩你一個閑人！”

    石宇烆氣得笑起來道：“什么叫就我一個閑人，再說你不是啊？”

    戚小云也笑了，拉了一把椅子在石宇烆身邊坐下道：“楊姐呢？”石宇烆道：“不清楚，稅務局，公積金管理局都有可能！”

    戚小云點點頭，道：“怎么馬書琚他們都不在！”

    石宇烆沒好氣道：“他們要收集資料啊小姐！”

    戚小云道：“不是電腦里就夠了？”石宇烆瞪著她道：“你逗我的吧，電腦里只能看云數據，分析她們的購物習慣，生活習慣，起不了多大作用的！”

    戚小云忙道：“又忙什么案子？”

    石宇烆隨口道：“拋磚引玉！”

    戚小云拳頭輕輕砸了他一下，道：“少來，前后左右就我一個，哪見他們了？”

    石宇烆笑道：“不是你那個‘拋磚引玉’！”

    戚小云好奇道：“怎么一個代號還有幾個案子的嗎？”

    石宇烆笑道：“有就好了，那業績就好做了！”

    戚小云湊過來道：“為什么，不是多用一些計謀才能顯出能力嗎？”

    石宇烆笑道：“那是一般說法，咱們不一樣，你想數來數去就三十六計，有些還是非常難用的，所以一計多用業績提成會比分開來用高半個點的！”

    戚小云似懂非懂，石宇烆卻道：“算了，你也不用操心這些事，管好你那邊就成了！”

    戚小云卻不，道：“給我說說，這邊什么情況，怎么那么多人都用在這邊了！”

    二

    代號：拋磚引玉B

    客戶：賀治武

    男，四十五歲，已婚，是路通物流創始人童文新的孫女婿。

    路通物流有限責任公司總經理。

    目標：齊美欣

    女，二十六歲，清純，靚麗，性格偏柔弱。大學時期曾遭兩任男朋友拋起，之后便極少跟異性交往，進公司四年，兢兢業業，升遷機會卻不多。

    賀治武一直愛慕齊美欣，可是多次暗示之后還是無效，便找到了公司。

    三

    戚小云氣道：“怎么又接這樣的案子？”

    石宇烆掃了一眼辦公室，道：“你不會想每個案子都經得你大小姐同意吧！”

    一句話把戚小云噎得半死，只得拿石宇烆的筆出氣。

    石宇烆一把奪回插回筆筒，道：“走吧，我請你吃飯，給大小姐消消氣。”

    四

    戚小云氣都氣飽了，隨便找了家家常菜館便坐下。

    桌上就三個菜一個湯，菜是番茄炒蛋，酸辣魚和小炒肉，湯就是青菜湯。

    石宇烆看著十分“寒酸”的一桌菜，道：“小姐，你不用為我省錢的，我平時花銷不多，一頓飯還是請得起的。”

    戚小云瞪他道：“我氣都氣飽了，哪還想著吃？”

    石宇烆笑道：“你不會想裝淑女吧，你的食量我可知道，不用那么麻煩的，我不介意！”

    戚小云拿筷子敲了一下他的頭道：“介意你個頭，誰管你！”

    石宇烆拍著胸口，笑道：“哎呀，這就好，我還以為你看上我了，要裝矜持一點......”戚小云噗嗤一笑，道：“滾，誰稀得理你！”

    石宇烆又捂著胸口道：“哎呀，碎了！”

    戚小云笑得氣都喘不上來，道：“少來，我知道你的臉皮比城墻還厚，你的心比石頭還硬，哪那么容易碎！”

    石宇烆正經一笑，直起腰道：“欸，別說你還真了解我，說，是不是偷偷觀察我！”

    戚小云抬手就打去，笑道：“少臭美，誰愛看你！”

    石宇烆一本正經拿手機照著臉道：“我覺得還行啊，你看，劍眉高鼻，方額丹臉......”戚小云聽他文縐縐的不由也被他吸引，再一看，確實如他自己所說，在男生中也算中上的長相了，雖然說不上十分俊朗，但一眼看去便十分親和；氣質上不算陽剛卻也一點不文弱，雖然十分愛鬧，卻從不顯輕狂更不驕邪。

    戚小云不覺看得有些出神，卻聽他的聲音忽然在耳邊響起，道：“......膚白貌美，唇紅齒白......”戚小云哪里還忍得住，一把奪過他的手機道：“別照了，再照這手機也羞死了！”

    石宇烆笑道：“真的嗎，我只聽說古代美女‘閉月羞花，沉魚落雁’沒想到今有我石宇烆‘羞’手機，震小云......”說著一本正經地點著頭道：“嗯，難得，難得！”

    戚小云笑得聲音都啞了，鄰座兩桌情侶和柜臺的老板娘也都紛紛笑著看著他倆。

    五

    “笑一笑”能不能“十年少”不知道，笑了一場，戚小云的胃口倒是大開。

    再低頭時，那一盤紅得粉艷，白得誘人的番茄炒蛋更是讓戚小云胃里狂敲催飯鼓。戚小云也不客氣，率先開動，嘴中卻仍對石宇烆不依不饒，道：“都怪你，看菜都涼了！”

    石宇烆笑道：“這你就沒有生活經驗了吧，這番茄炒蛋就要現在吃才最有味道！”戚小云將信將疑道：“真的嗎？”

    石宇烆笑道：“不信你試試。”戚小云依言一口吃下，果然酸酸甜甜，細膩順滑，十分開胃。看到戚小云第二筷緊接著夾去，石宇烆笑道：“我沒騙你吧！”戚小云不說話，又吃了一口，聽石宇烆又道：“這番茄炒蛋剛出鍋之時雖然新鮮，可是熱力蓋住了味道，吃著便沒有現在好。”

    戚小云奇道：“那是為什么？”

    石宇烆笑道：“你不知道西紅柿最重要的兩種味道是甜和酸嗎，對這兩種味道來說‘熱’都是大敵，你平時喝可樂嗎？”

    戚小云道：“這跟番茄炒蛋有什么關系嗎？”石宇烆笑道：“你喝可樂是不是冰著喝更甜？”戚小云恍然大悟道：“你說的是這個啊，物理課講過的，甜的東西確實是冰過更甜的。”石宇烆笑道：“這就對了！”

    戚小云點點頭，看著幾乎沒有熱氣的番茄炒蛋，忽然道：“你瞎編的吧，我就沒聽說菜涼了吃的道理？”

    石宇烆大笑道；“當然是我瞎編的，我又不是廚師我哪里知道這些，哈哈哈！”

    戚小云氣得大叫一聲，把一包衛生紙朝他扔去。

    卻聽遠處老板娘把抹布拍在桌上，轉身進廚房去了，原來她也被石宇烆的“謬論”說得愣神，最后才知是青年男女玩笑！

    六

    菜色雖然簡單，平淡，兩個人卻吃得十分開心，尤其是戚小云，她道：“還是在外面吃好，這兩天跟明敏在醫院吃，說是營養美味，哼，難吃死了！”

    石宇烆笑道：“那是你心里作怪！”戚小云歪著頭，道：“是嗎，也許吧！”

    轉頭又笑瞇瞇地道：“總之，謝謝你，這一頓是我吃得最飽的！”

    石宇烆起身，夸張地行了一個騎士禮，道：“愿意為你效勞！”

    戚小云笑道：“你正經點行不行？”

    石宇烆笑道：“當然行，咱們接下來上哪‘正經’去？”

    戚小云瞪他一眼道：“剛說你......”石宇烆夸張地道：“我還不夠正經嗎？”

    七

    走在路上，戚小云忽然說不出的愜意，或許是這傍晚的涼風習習來去，或許是那天邊的晚霞楚楚動人。

    高速繁榮的現代化都市，好像傍晚到清晨這半天的時間還能充分感受一點自然的氣息。其余的時候感覺你處在任何位置都沒有太多不同。

    走在路上，滿是擁擠的人群和車輛，現代高精尖的科技，和宇宙中最原始的肉體，似乎也漸漸不再那么分明，都是機械地動著，向左或者向右，前進，前進，再前進。

    汽車麻木的是軀體，而人類麻木的還有神經！

    走進任何一個商場，琳瑯滿目，目不暇接，可是眼里卻再也冒不出一點光芒，無非是多一個貨架，少一個貨架的差距；無非是多一些品類和少一些品類的不同。

    -------還是有一些不同，不過是相對于坐在家中用電腦虛擬體驗來說。

    -------可以多運動一下麻木的四肢，就當減肥吧！

    逛到任何一個景點，似乎也找不回兒時的樂趣，無非是潺潺流水，藹藹林山，這里多了幾個回環，那里多了些曲折。

    水里的魚自由自在，紅的白的黃的，游來游去，浮上浮下，盡情取悅著岸邊的人們：紅襯衫的白鞋子的黃裙子的，蹲著坐著弓著，笑模笑樣，滴里嘟嚕。

    八

    京城的黃昏，重現了幾分遠古的美。

    沒有了遮天蓋地的沙塵，沒有了懵里懵懂的霧霾，沒有了沖宵直上的濃煙。

    這里是現代高度文明的科技之美，是幾千年歷史沉積的厚重端莊之美，現在，這兩種美，在這個黃昏，似乎完美地交融了。

    看，天邊的余暉還沒有散盡，地上的霓虹卻已經升起，天上的絢麗，地上的華美，天與地交相輝映。

    看，云端的綺霞正點綴夜空，城里的光束且穿梭而行，天上的綺霞如綢緞，一片一片，那是造物主神奇的杰作；地上的光束似金線，一條一條，那是勤勞人不輟的耕織。

    看，靜靜的夜空，巍巍的遠山，綿綿的江河，那是幾千年見證文明的眼睛，一眨不眨，正見證著又一段嶄新的歷史；高高的樓房，長長的道路，疾疾的電車，這是新時代拓展文明的手腳，正創造一段精彩的歷史。

    天上的燈漸漸暗淡，地上的燈卻早已點起。

    黑夜與白天的界限真正模糊，文明與文明的觸手正在交纏。

    九

    這是一個滾滾向前的時代，這是一個不可逆轉的時代。

    高速運轉的現代科技正發出尖刺的笑聲，笨拙前行的人類還在心底無助地呼喊。

    夕陽太慢太慢，就是要落山，也要留下長長的余溫，留下最后的輝煌；電車太快太快，甫一眨眼，便只看到依稀的背影。

    慨嘆留給昨天，往事留給昨天，每個人都必須是力爭上游的孤兒。

    十

    你想什么呢，一下子這么安靜？

    不知沉默了多久，石宇烆這么問戚小云。

    戚小云淡淡一笑，道：“不知怎么的，忽然有些感嘆！”

    “唉！”石宇烆搖頭嘆氣！

    戚小云眼睛一亮，道：“怎么，你也有一樣的感觸嗎？”

    石宇烆輕輕搖頭，頭卻垂得更低，又重重一嘆，道：“唉，我真是失敗......”

    戚小云大笑，隨即夸張地拍著他的肩膀道：“不錯，不錯，能夠正視自己失敗的就是好同志！”卻聽石宇烆道：“居然有美女在我的身邊不被我的魅力所折服，不被我的幽默風趣所吸引，你說失敗不失敗......”

    回頭卻找不見戚小云，一看卻是夸張地對著垃圾桶嘔吐不止。

    石宇烆煞有介事地拍著她的背道：“悠著點，悠著點，我的幽默風趣的確一時難以消化，要慢慢體會！”

    戚小云笑得眼淚都出來，抬腿就是一腳，追著石宇烆又踢又打。

    石宇烆左躲又閃，口中大叫道：“救命啊，救命啊！”

    一對嬉鬧的男女就像寂靜的夜空忽然劃過一道流星，最是閃亮不過，自然吸引了路上所有的行人，兩個人卻渾然不覺，還是跑著，鬧著！

    十一

    或許是累了，也不知走了多久，走到哪了，戚小云忽然道：“欸，說真的，你長得也不丑，又這么好玩，怎么沒聽說你有女朋友......”眼珠一轉，指著石宇烆道：“是不是金屋藏嬌，老實交代？”

    石宇烆皺眉道：“這么快就到了問家底的一步了嗎，你這樣我壓力很大啊！”

    戚小云氣得差點翻倒，手指使勁戳在他耳邊，道：“你臭美什么臭美，愛說不說，誰還稀罕？”說著轉過頭自己先走了。

    石宇烆兩步趕上，手插在褲兜里，眼睛望著遠處的紅紅綠綠，嘆息道：“世界上從來不缺美的風景，缺的是發現美的眼睛！”

    戚小云揪住他的頭發道：“你能不能好好說話？”

    石宇烆抓住她的手，道：“行，行，你先放開！”

    戚小云放開了，他自己卻不想放開，戚小云第一時間便洞穿了他的陰謀，叫道：“你拉著我干什么，這么急不可耐了嗎？”

    石宇烆笑道：“是，我恨不得今晚就跟你共結連理！”

    戚小云看他眼神好像發著光，不像說笑，臉上微紅，道：“你再這樣不正經我不理你了！”

    十二

    夜從來都是曖昧的。

    這也許是自人類誕生以來唯一不變的法則之一。

    看，街上原來大多數男男女女可都是手牽著手，手摟著腰的。這一對臉對著臉吃吃而笑；那一對嘴對著嘴，輕輕一吻；再一對嘴貼著鬢，噥噥耳語。

    這是曖昧的夜，這是愛人的夜。

    一天的辛勞隨著遠去的斜陽，消逝；一天的怨氣隨著穿梭的夜風，消散；一天的柔情伴著溫柔的夜色，升起。

    美酒美食可以辜負，好書好劇可以辜負，一天難得的良辰美景再不能辜負。

    時光匆匆，青春漸老，人們總是急急吼吼地向前沖，錯過了太多太多路上的風景，錯過了太多的日，與夜！

    猛然回頭，時光還是匆匆，而人們卻只剩下了夜。

    白天要留給“明天”，只有夜好像還是屬于踏實的現在。

    哪怕只是幾平米的小屋，哪怕只是一張薄薄的單人床，哪怕只是一包廉價的泡面，都無須羞澀，無須困窘，因為夜是最好的掩護。

    夜是風流的廬帳，夜是激情的狂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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