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借尸還魂（六）
一
“是你們？”一個人大聲笑道。
是董應秋！
二
瞬間，戚小云嬌羞轉身，石宇烆惱恨回頭。
三
伸手不打笑臉人，董應秋的笑容柔暖而真誠，桂沅蓮的笑容靦腆而親切。
石宇烆還能說什么呢？------是啊，可太巧了！
四
董應秋帶著兩分羞澀，道：“一直想找機會感謝你們，要不一起吃飯去吧？”
“好！”石宇烆想都沒想就答應！
戚小云訝異，石宇烆可不是那么貪吃，那么......沒見過世面的人啊！
董應秋顯然也被石宇烆的干脆震住。他和戚小云都不明白石宇烆此刻心中的想法------
不好好宰董應秋一頓難消心頭之恨！
五
晚宴溫馨而美好，更難得的是董承胤和桂效通居然也一起出席了，如此高的規格石宇烆自然也沒再自找沒趣。
宴后董承胤分別派車送兩人回家，石宇烆惱了一夜，電話拿起，放下，拿起，放下......周而復始，直到清晨才撥了出去......
六
電話通了，石宇烆的心卻更涼了，戚小云電話里說------
我想回學校看看，或許他們說得對，我該呆在學校的！
七
對于一個剛走出校門的學生來說，沒有比重新走在校園的路上內心更澎湃，或者更坦然，更平和的了！
戚小云自小在校園長大，本以為會云淡風輕，沒想到還是泛起了絲絲漣漪，想想都覺得好笑，又不是小媳婦回娘家，那么......
想到“小媳婦回娘家”戚小云臉立刻燒得跟紅爐一樣，要是昨天那一吻真吻上怎么辦？戚小云輕輕拍在胸口，好險，好險！
------有幾分慶幸，難道這就是自己對石宇烆的真實感情嗎？
戚小云疑惑了。
七
漫無目的地走著，戚小云不僅僅是地上的云，也快成天上的云。
八
忽然天邊飛來一點黑云，越來越大，越來越近。
砰的一聲準確命中戚小云的頭，戚小云只覺眼前一黑，趔趄跌到，任是幾百顆殷勤的小星星在她眼前慌張也扶不住她的身軀。
九
是一只足球，緩緩滾落在戚小云腳邊。
戚小云還沒起身，一個聲音大叫著，遠遠跑來，道：“對不起，對不起，對不......”
忽然停住，咦了一聲，道：“怎么是你？”
十
戚小云雖然不是愛計較的人，可心里總沒好氣，加之腦袋嗡嗡鬧著，撕裂一般疼著，就想抱怨兩句，聽到一個男生的聲音居然認出自己，也有些好奇，抬眼一看，轟的一聲，腦袋徹底爆開------
十一
從前從前，有個人闖進了她的生命，勾起了她一腔相思。然后像流走的落花，飛走的黃葉，帶走了青春。
十二
昨日重現，陽光輕輕地灑，微風輕輕地吹，丘比特手中的神箭任意變化，這一回還是足球。還是長長的頭發，暖暖的笑容，為什么沒有變改，原來青春還未走遠！
十三
像多年不見的老友，像青梅竹馬卻鬧著別扭的小男女，他也不伸出手拉戚小云一把，就這么看著她，忽然笑道：“你怎么這么倒霉！”
倒霉？
-----是我愿意倒霉嗎？
戚小云的心也快炸開！
不，沒有！她的心早已融化，就連腦袋似乎也早已自動愈合。
十四
“唉，你怎么哭了，不至于吧！”
他趕緊摸著戚小云的頭，又扒開她茂密的發絲想看看有沒有傷口。
樣子非常緊張，眼睛里全身關切，沒有半點害怕責任的躲閃和逃避。
戚小云趕緊扒開他的手，用力擦著淚花，可是那不爭氣的眼淚啊就是擋也擋不住！
十五
戚小云一笑，看著男孩，她忽然道：“我找了你好久！”
心里糾纏了千百次啊，醞釀了一千多個日夜，最后這一句原來簡簡單單，一點沒有別扭，沒有難為情。
男孩一愣，臉色卻漸漸暗淡下來道：“我也找了你好久......”
再沒有半點忐忑，戚小云心中灌滿了陽光，剛要開口，有人在大聲叫他，男孩一笑，忽地撿起足球，笑道：“過來看我踢球吧！”
說完人已在十米開外！
十六
哼，就知道足球！
戚小云咬牙切齒，身子卻不由自主地跟了過去。
十七
他們踢的是五人小場，不知是原本就如此厲害，還是有意在戚小云面前表現，男孩異常勇猛，幾乎包辦了自己一邊所有的進球。
十八
戚小云不大懂足球，卻陪老父親看過不少，基本的規則，和對球員好壞，比賽的質量還是有一股準繩的。
男孩的動作毫不花巧，可是球風異常瀟灑，平衡感和柔韌性極佳，球到了他腳下就像粘住一般，他想讓球往左就往左，朝右就朝右，分毫無差。很奇妙的，以前父親跟他說起那兩個詞，戚小云怎么也聽不明白，此時一看卻豁然開朗。
沒有炫目的過人，也沒有花哨的動作，男孩憑的是準確的判斷和瞬間啟動的速度，看他好似懶懶散散地在后場擺個架勢，可是對手要在他的區域挑釁那就是自討苦吃。單對單沒有一個人過得了他，絕不出三個動作，他就能斷下對手的皮球，發動犀利的反擊。
他的射門動作也極其簡單，極少那種父親屢屢贊嘆的凌空抽射或者什么“世界波”，“倒掛金鉤”。（戚小云不明白，小場這樣的射門是極少出現的，原因很大一部分是......撿球麻煩，還有容易傷人。）男孩基本上都是推射，或者搓一條小弧線。
戚小云最喜歡他搓弧線的樣子，身子微微往后一斜，右腿稍稍擺起，腳弓貼著地面在皮球上稍稍用力，皮球就像彩虹一般越過防守人落進網窩，整個動作一氣呵成，優雅舒展，極具美感。
想不明白的是他的腳上是不是安了計算器，可以設定程序和皮球飛行的路線，男孩射門從來不挑角度，有時候幾乎是零度角了，他也毅然起腳，球還就真進了，每到此時，戚小云這樣的外行卻和球場上的對手隊友出奇地一致------
或者嘴巴大張，眼睛圓瞪，或者苦笑搖頭！
十九
仿佛已經忘了時光，原來半個小時已經匆匆過去。
又見皮球飛出，戚小云待跑過去撿，忽見一個身影捷足先登，戚小云頓住，抬眼打量著她：一個相貌普通，卻陽光清新的女孩，身上一件淡藍色的T恤衫，一條齊膝的牛仔褲，干凈，簡潔。
她也會踢球，至少開球的姿勢比戚小云標準，比戚小云優美，質量也不錯，沒有偏出太多，男孩們大笑鼓掌，女孩高高揚起雙手，腦后的馬尾活潑可愛......
二十
從那一秒鐘起，女孩完全占據了戚小云的視線，看她站著看了一會，又慢慢回去草坪上坐下，安安靜靜地看著，身前是一提礦泉水和飲料，-----對了，戚小云記憶中，方才是沒有女孩和水的，該是才來不久！
不知為何，女孩的出現就像天邊的黑云，像是一塊石頭，緊緊壓著戚小云的心，戚小云快喘不過氣-------
為什么，為什么，就是一個尋常的女孩而已啊！
二十一
又不知過了多久，戚小云的腦子是亂哄哄的，直到聽到有人大聲告別，有人大聲說笑。
猛抬頭，男孩正笑吟吟地朝她走來，不時猛朝其他人揮手。
二十二
男孩道：“我叫覃朗，你呢！”說著伸出手來。
戚小云忽然有些嬌羞，遲疑著伸出手去，道：“戚小云！”
男孩哈哈大笑，道：“我說我們這么有緣，一個‘云’一個覃朗，呵呵！”
他這什么意思，是表白，還是暗示？
戚小云的腦中又開始打架。
二十三
管他呢，這不是好，簡簡單單，覃朗，覃郎，覃朗......
戚小云心中一遍一遍念著這個名字，人如其名，陽光帥氣，樂觀開朗，好，真好！
正想開口，一個女孩的聲音叫道：“覃朗！”聲音響起，人已經到了。
戚小云的心一沉，笑容漸收！
二十四
女孩一下撲進覃朗的懷里，道：“覃朗，你朋友？”
覃朗笑著用胳膊夾住她的腦袋，手像抹桌子一樣在她頭發上兩抹，道：“對啊，戚小云！”接著湊到她耳邊神秘地道：“我的初戀情人！”
轟隆一聲，戚小云的腦袋又炸開來，這是什么話，他是什么意思！
二十五
戚小云再次恢復意識是聽到了女孩兩聲咯咯的笑，她一把推開覃朗，大方伸出手來，道：“你好，我是李天天！”
看著夸張倒地，摔個四仰八叉的覃朗，戚小云笑了，先是微笑，接著大笑，心中那塊石頭忽然落地，心上那團黑云忽然飛走，也不知什么時候起，也許是李天天抱住覃朗那一瞬間，也許是覃朗夸張的那一倒！
戚小云似乎明白了------
這就是愛，簡簡單單，平平淡淡。
愛就是愛，沒有美丑，沒有對錯，沒有該與不該。
而她的心中一直放不下的不是愛，是夢，一個未曾圓的夢，這一刻，是該放下了！
二十六
戚小云在覃朗和李天天詫異的目光中伸出手道：“你好，我是戚小云。”
對，我是戚小云，他是覃朗！
有云的天不一定“晴朗”，哪怕只是一點點“小云”；晴朗的天幾乎是不會有云的，哪怕只一絲絲“小云”！
二十七
這時，戚小云才認真打量李天天，她可真是個漂亮的女孩啊，不，不能說漂亮，應該是舒服，極其耐看的一個女孩，尤其是笑起來的時候，眼睛瞇起來，鼻子皺起來，那模樣沒有幾個男生不喜歡，女孩也不行。
沒幾句話戚小云便和她成了無話不談的好朋友，本有些詫異的覃朗也瞬間釋懷------她們天生就該是最要好的朋友的！
二十八
李天天道：“你們怎么認識的？”
戚小云笑道：“還不是他那雙臭腳，踢到我頭上......”李天天瞪了一眼假裝無辜的覃朗，道：“你別上當，他就愛用這招追女生！”
說完兩個女生摟著大笑起來，戚小云道：“你就是這么中招的嗎？”
李天天笑道：“那倒不是......”忽然道：“你們怎么......”
戚小云明白她的意思，道：“你說是沒在一起對吧？”
李天天一笑，笑容有些不好意思，道：“我看你們挺般配的！”
戚小云想笑，居然有正牌女友這么評價男朋友和他的女性朋友的，卻聽覃朗搖頭嘆氣，無限惋惜地道：“唉，命運捉弄啊，我找了她好久沒找到，要不然，哪有你什么事，哼哼！”
瞥了李天天兩眼，大有鄙夷之意，李天天怒起，一腳飛踹，覃朗抱頭鼠竄，戚小云淡淡地笑著，心卻如針扎一般。
對啊，命運捉弄，命運......
二十九
“你們呢，你們怎么認識的？”
戚小云反過來問他們，雖然她最想說的是：我也找了你好久，真的，找了好久！
三十
覃朗的命運有些坎坷。
父母早年離異，母親帶大了他，指望他出人頭地，誰知他無可救藥地愛上了足球，高考前夕居然跑去京城最大的俱樂部飛天試訓，氣得母親差點拿刀砍了他的腳。
后來呢？------
母親的心終究是軟的，不過這一軟，覃朗的命運就此改變。
試訓非常順利，一些專家甚至認為國足又一顆冉冉升起的新星即將誕生，誰知在一次隊內對抗中，覃朗被一名外援鏟傷。
雪上加霜的是，骨頭碎裂，有一些骨刺無法取出，就留在了腳掌內，尋常走路運動無大礙，可是頂級聯賽對抗就......
三十一
拿著三十萬撫恤金，母親哭著勸覃朗復讀一年，可是遭受巨大打擊的覃朗沒有一點心思，就這么窩在家一年，學業荒廢了，身體也發福了。
三十二
就是在這期間，覃朗認識了李天天。
李天天家在西南山區，她初中畢業，家里就想把她嫁掉。李天天一次一次反抗，沒有結果。終于在年關將至，走親串戚，人多混亂之時混進列車，一路北上。
沒有學歷，人也不出眾，李天天只能找了一份快餐店的工作。
也就是這工作讓兩人結識。
快餐店剛好在覃朗家附近，也就一公里不到，只要母親不在家，覃朗就叫外賣，吃了睡睡了吃。
路程那么近，老板可不想被外賣公司分一份錢，便頻頻支使李天天給覃朗送餐，一來二去，三來四去，盡管那時候覃朗跟個廢人差不多，也基本不想交流，兩個人還是認識了。
愛情這東西很奇妙，從認識開始就是。
覃朗先注意到了李天天的勤快和嘆息的眼神：勤快不用說，窮苦人家出身；嘆息也不難理解，那時候覃朗什么都挑，飯菜也是，李天天哪能容忍那樣的浪費。
后來覃朗注意到她的笑容，能夠溫暖人心，治愈他傷疤的笑容。
三十三
一個十八九歲精力旺盛的小伙天天窩在家里除了吃飯睡覺還能干什么，覃朗不打游戲，他看書，看電影，當然大部分都是限制級的。
在一個燠熱的夏天午后，李天天難得輪休，穿著碎花裙子去找覃朗。
那是一個難忘的午后，甜甜的笑容，雪白的肌膚，細細的汗珠，那薄薄的一層布料，無時無刻不考驗著覃朗脆弱的神經。
該發生的就那么自自然然的發生了！
三十四
母親這次想剁的是兒子的腦袋。
她的話比菜刀還鋒利，比菜刀還殘忍：這樣的女孩圖什么，還不就是你京城的戶口，你看看你這鬼樣子，哪個姑娘會真心看上你！
覃朗面紅耳赤，梗著脖子一遍一遍跟母親爭辯，可是他漸漸也明白自己的話是多么蒼白無力：她親口對我說，攢夠了錢就回家去，只要父母不再逼她就成！
三十五
懷著對母親深深的內疚，一夜的掙扎，覃朗作了一個決定。
他把十萬塊錢瞞著母親取出來給李天天。
李天天回應的不是驚喜，而是淚水。她只說了一句話------
我不再找你，你也不用找我就是，不用給我錢！
三十六
于是，他們相愛了。
三十七
覃朗慢慢振作，李天天道：“你以后干什么，回去讀大學嗎？”
覃朗搖搖頭，道：“我落下太多，恐怕考不上了吧！”
李天天說：“要不我們開個店吧，你收錢，我做菜做飲料！”
覃朗取笑她：“你會做菜嗎？”
李天天漲紅了臉，道：“我正在學啊！”
------是啊，不會可以學啊！
三十八
對于兒子的振作母親非常開心，一系列的變故和打擊之后，母親的要求也極其簡單，只要兒子平平安安，順順當當，不要自暴自棄就好，對于開店自然沒理由不支持。
對于李天天自然也多了幾分好感！
兩年之后，李天天所在的快餐店轉讓，母子一商量干脆盤了下來。
三十九
聽從一個母親的有經驗的親戚的建議，覃朗兩年間都在一家全國連鎖的快餐店上班，惡補了技能和經驗，接手時便作了全方位整改，店面煥然一新。
近兩年努力，生意也蒸蒸日上。
四十
覃朗的店名非常醒目，就三個字------
等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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