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幾日來,橋婉兒當真像她自己說的那樣,學得認真,記得仔細,練得勤快。
溫云舒由于戴著面具,所以許多不能被她們看到的表情都成功地隱藏了起來,至始至終,他在她們眼里,都只是一個寡言少語卻教得用心的琴師。
橋婉兒的用心還是得到了回報,這會子,她已經能半生半熟地彈奏一曲簡單的曲子了。
譬如說蒹葭。
這是橋婉兒硬逼著溫云舒教她的。
能彈奏一首曲子不難,難得是在熟練之后的融情,如何把自己的心揉碎了傾注在那一個一個的音符上,這才是橋婉兒最頭疼的。
溫云舒彈奏蒹葭的時候,橋婉兒閉著眼能想象到那副場景,她撐著小船,在河中央,周瑜一襲青衫,立在岸邊望著她。
可當她自己來彈奏的時候,那河中央的女子似乎一下子就摔進了河里,岸上的男子見狀,跳入水中救人,可偏偏腳又被水槽纏住了……
一幅好端端的美麗畫卷,突然就成了慌亂的救命圖……
橋婉兒嘟著嘴把自己腦海中想象的畫面描述給溫云舒聽,溫云舒終于沒忍住笑出了聲,身子還隨著自己的笑聲,微微顫動著。
“師傅,這還是我第一次看你笑的這么開心呢,真想摘下你面具看看你笑起來什么樣子。”
橋婉兒看著溫云舒笑的開心,她心中的不爽頓時也煙消云散,她是感激溫云舒的,可她并不知道這琴師就是溫云舒,也幸虧她不知道,否則她定會以為溫云舒有別的目的。
溫云舒止住笑,身子也安定下來。輕咳一聲,道:“師傅長得青面獠牙,你若見了我真面目,要被嚇得哭鼻子。”
橋婉兒被溫云舒逗得哈哈大笑,七月和流風正蹲在那草叢里逗小蟲玩兒,聽了橋婉兒的笑聲,兩人都抬起頭望著亭子。
“一定是被夸了,我們家夫人這兩天進步神速,經常被夸呢,一被夸,她就如此得意忘形了。”
“你呢,你喜歡被夸嗎?”流風突然看著七月,這樣近距離看著她,流風才發現七月這丫頭好像有些好看呢。
七月回過頭看看流風,又繼續低頭玩小蟲子了,這邊也不忘回答他:“喜歡,天底下有誰不喜歡被夸贊啊。”
“巧了,我正有話想夸夸你呢。”流風突然一本正經地微笑著。
“哦?需要我去洗個耳朵嗎?”七月只當流風在開玩笑。
“你長得真好看。還有,你很熱情。還有還有,你是個聰明的姑娘……”
流風蹲在那兒,頭上隨意梳著一個發髻,落下的頭發在風中緩緩浮動著,睫毛下那雙清透的眼寫滿了真誠。
不知怎么的,七月忽然想起了九歌,九歌也有一雙這么好看的眼睛,可九歌……沒有這么一張會講好聽的話的嘴巴。
“凈說瞎話,我幾斤幾兩,我自己會不知道嗎?”
七月轉過身去,臉頰處一片微紅。
流風卻急了,他這人從來不說瞎話的,滿腹裝得都是實打實的話,便一跳一跳,跳到正對著七月的方向,像說一件多么重大的事一般鄭重,道:“我對天發誓,我沒有說瞎話。”
七月正想回他一句什么,亭子里又傳來橋婉兒彈奏的聲音。
那旋律就像陰晴不定的老天,一會兒下淅淅瀝瀝的小雨,一會兒又來一場傾盆大雨……
七月正無語地聽著,突然有人沖進了清風苑。
“誰!竟敢如此擅闖清風苑?”七月見來人一身塵土,頭發散亂不堪,立馬警覺地站了起來,想走過去攔著他。
流風率先一步,走在了七月面前,手臂張開,擋住了那人的去向。
“夫人,我要見夫人,我手中有急信,將軍吩咐一定要我親手交到夫人手中!”
那風塵仆仆的小廝雖說已經很累了,可這是最后一關了,他要堅持,一定要按照將軍吩咐的做。
橋婉兒早已停住,沒再撫琴了,一聽到這人手中握著將軍的急信,她便急沖沖地走了過來。
“信呢?快給我!”
小廝將信遞給夫人,長呼了一口氣,橋婉兒定睛一看,認出這小廝平常是經常跟著周瑜,只是從未說過話,又一臉塵土,所以七月一時沒認出來。
“夫人,信已送到。小的休息片刻還要趕回軍營。請夫人務必好好讀信,將軍對夫人的交代都在信里了。”
那小廝轉身就想離開,卻被橋婉兒喊住,“等等!將軍他可安好?”
“夫人請放心,一切安好。”小廝轉身回話。
“好,你去吧。好好照顧將軍。”
“遵命!”小廝又想離開,橋婉兒突然想到什么,“等等!你離開的時候,記得來取我的信。”
“遵命,夫人。”
溫云舒沒有離開亭子,甚至,他連起身都不愿。
又是周瑜。好端端的心情,又被那小子攪成一團亂麻。
面具下的那張臉,已經烏云密布,橋婉兒的雀躍,是他也想得到的東西,可現實卻是這是絕不可能的事情。
橋婉兒已經等不及要看信上的內容了,當即便拆開信封。
“婉兒,程府之事,我已聽聞。我心震怒,那程欣蘭就是蛇蝎女子,我恨不得一劍將她殺了。歸期渺渺,婉兒切記,不可再離開府中半步,若覺得無聊,便到府中各個院子逛逛,作畫讀書,踢蹴鞠,跳舞,婉兒想做什么都可以,就是不能再外出了。我的心一直提著,愿你平安,盼團圓。公瑾書。”
橋婉兒讀完信,眼淚竟不自覺落了滿臉。
字字發自周瑜的肺腑,句句含著擔憂和深情,橋婉兒自然能感覺得到。
只是,究竟是說這么大嘴巴,這么快就將這事傳了過去,害得周瑜擔憂,他要煩的事情太多了,橋婉兒本就是因為不愿這事傳到他們耳朵里,才選擇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
真是奇了怪了,幕后主使是程欣蘭這事,除了她和七月,并無旁人知曉啊,周瑜一定是猜測到了,這事只能是那個女人干的。
“七月,回屋,給我備紙筆。”
橋婉兒帶著哭腔吩咐七月,七月望了望亭子里坐著的琴師,道:“夫人,琴師還在那亭子里呢。”
對啊……師傅還在呢。
橋婉兒擦干凈臉上的眼淚,返回亭子里,“師傅,今日我有些乏了,不想學了,明日再學可以嗎?”
溫云舒沒有抬頭,“嗯”了一聲,便開始收拾琴。
橋婉兒轉身時,溫云舒快速望了那張臉一眼,臉上還掛著淺淺的淚痕。
他很心疼,也很嫉妒。
可也只能默默地抱起琴,朝流風走去。
【精彩東方文學 www.nuodawy.com】 提供武動乾坤等作品手打文字版最新章節首發,txt電子書格式免費下載歡迎注冊收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