巧枝有些憂慮,強自歡笑迎了他進門,老族長臉色鐵青哼了一聲,只是看到他身后跟著幾個人,便按捺那股怒氣,轉身進入北屋。
門口豐云嘶啞的嗓子像是破鑼,拍打門低聲“爹,爹開門。”
“什么事?”老族長有些無奈,畢竟這一聲聲的親情還是割舍不掉的,畢竟親兒,老族長沉默良久還是開了門“什么事?”
“我帶了兩個朋友!”豐云趁著開門擠入門中撲通跪倒在地“救命,爹,救命。”
“這是怎么?”一說救命,頃刻間老族長的親情便占了上風,心中開始胡亂猜疑“怕是豐云受到了脅迫?”
“起來慢慢說。”
聽到豐云要哭,老族長登時安靜下來,自己的兒子豈能不知根底,這羞怯的模樣分明是做錯了大事。要知道,豐云這個逆子的趣味在自己看來是很低級的,狐朋狗友一堆,吃喝嫖賭俱全,他的野心也不算小的,縱然有了什么不稀奇。
“我做了錯事,拿了鼻煙壺。”豐云的語言技巧性很強,將自己描述成了一個因為貪玩欠了債,被迫拿鼻煙壺抵債,結果被人發現了藏寶圖,人家追到家里,如果交不出去便要了豐云的命。
老族長反而平靜下來,饒有深意的看著豐云,歷經滄桑數十年,什么人看不懂,還有什么人看不透。
“爹救我。”
“你該死!”老族長聲音突然低沉咬牙切齒抓起茶壺高高舉起,顫抖半晌又放下“你早就該死。”
“爹須得救我,王家一根獨苗,更況且您馬上就有孫子。”
老族長忽的站起,背對墻默默掉了兩滴淚。透過窗戶縫隙,他看到井口旁的地方落下一段枯枝,倔強的在井沿搖晃搖晃,終于墜落到無底深淵之中。
“他們是什么人?”老族長還是妥協了,自古虎毒不食子的,畢竟是自己的兒子。
“他們,他,他們是日本人。”
老族長的眼神驟然冷厲,日本人?
若是尋常的貪婪匪徒,妥協也妥協了,這是家事,若是日本人,那便是國事“混賬!”
抬腳踹到豐云,老族長氣的滿眼含淚“先祖代代忠烈,怎出了你這個不忠不孝的東西?”
越是生氣,豐云心中越是有底,他早已摸透了老族長的脾氣,這老族長宅心仁厚雖也有小肚雞腸的一面,但是心善的。
老族長越罵越起勁,越是生氣心中的火反而小了,氣的搖搖晃晃,頹然坐到椅子上“好了,滾出去,把秀才喊來。”
“是爹。”豐云心中升起希望,老族長哼了一聲“把你的那些朋友安排到那道壇先住下吧。”
“是,爹!”
看著豐云興沖沖的樣子,老族長沒來由升騰起一股怒火,下賤東西。
豐云與院中的栓子擦身而過,栓子坐在那里看都不看一眼,那豐云冷冷瞥了一眼,快步走了出去。
“我幫您吧。”栓子看著老太太忙碌起身幫忙,那老太太捶捶腰倒是坐了下來“豐云從來不做的。”
栓子感覺心里有些滿足,提著水桶拉的生風一般,并非他喜歡展示自己的強壯與仁義,只是好像為了體會有老人管的那種感覺。
腦袋紛紛亂的全是美夢一般,難言的是這夢回想一次,悲哀便是又深了一層,他甚至不敢回頭看一眼老太太鼓勵的臉,但是讓老人歇了心中便是滿足的不行,甚至想走路都哼個曲兒似的。
“栓子,來。”老族長打開半個門口揮手,栓子放下水桶進門,老族長表情凝重好像做了一個什么決定,這是一個異常殘酷而又狠心的決定。
老秀才背著手進門揚聲一笑“二叔不忙?”
老族長擺手示意關門,老秀才的表情嚴肅起來,返身關門,環視一周尋了一個墻角弓著身子靠著,沒有呼吸,沒有動作,仿佛山神廟中的泥胎似的。
“過來坐,那么遠。”
“叔侄不同桌的,您吩咐吧。”老秀才是聰明的,用這種倉促而又卑恭的姿態來拱出他的地位。
“村里來了日本人。”這句話讓栓子登時跳了起來,反手摸刀咬牙切齒“哪里,我去剁了他?”
“豐云帶來的,四個。”老族長聲音低,緊張看著窗外“他們要挖寶。”
“那怎的行?”老秀才也登時急了,額頭青筋暴出,臟污的袖子用力甩動“那斷然不行的,趕走他們。”
“這是災禍。”老族長咬牙看著栓子“你說怎辦?”
“這事兒您不用管。”栓子單手提刀腮幫子不斷抖動“讓我做這個惡人,斷然不會拖累你。”
“坐下!”老族長口中嚴肅,拘謹不安的心總算是松了口氣,栓子的表現讓他有了一絲心安,安慰點頭,看了一眼老秀才“你說呢?”
“這件事自然要慎重的,非一人,廣庭大眾若是出了人命不好交代的。”老秀才也點頭,輕輕挽起袖口拉起“但離開村兒,那便是另外一個說法。”
“沒有外人,直接說吧。”老族長有些急迫,畢竟這件事牽扯到了自己兒子豐云,若是這件事處理不得當,災禍便是接踵而至的。
“不如您告訴他一個地兒,就說寶藏埋在哪里,然后找人……”老秀才抽出一根掃帚苗掰斷“只要做的干凈神不知鬼不覺,任憑誰也不能懷疑到咱頭上,關鍵就看豐云……”
“我會叮囑。”老族長涌起一種緊張與興奮,栓子眼神中閃爍的火苗讓他低了頭,這種火苗他見過很多次,一旦燃燒起來那便是燎原的。
兩人的目光對視,只是彼此之間永遠看不懂對方胸口藏的是什么東西,老族長給栓子的感覺是憨厚中帶著一絲銳利,還有一種悲天憫人的胸懷,而這些卻恰好湊不成栓子想要的那份炙熱,那份在軍營中的熱血,很難受。
而栓子給老族長的感覺恰好相反,栓子就是一絲想要四處撩撥的火苗,只要碰到干柴便會轟然燃燒,而自己卻不是那根柴,不僅如此,老族長也覺得自己有責任壓住這火苗,不至于燒亂了整個世界。
可偏生自己又需要這把火,要驅使這把火,便要先露出三分的毒辣五分的野蠻,讓栓子將卸不掉的殺氣轉到日本人頭上,這才是道理。
“你去辦吧。”老族長煞有其事的坐下,終究還是沒有膽氣做得這事兒,看了一眼老秀才“做完了來領賞,支開豐云,莫傷了他。”
“曉得!”老秀才站起身拂袖背起手“一定安排的停妥。”
栓子與張爺背著刀沿著荒冢亂墳向里走,越走綠色便越翠靜了,四周的荒冢爬滿了藤蔓,倒像與自然融為了一體,這些前朝舊人早已無后拜祭,早已被遺忘成了一個個凸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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