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小王和仨孩子，葉家人又返回到院子。
葉興旺站在那遲疑片刻，跟關(guān)大娘打了一聲招呼，他率先回了他們兩口子的臥室。干啥呢？
寫信！
寫他在車站接孩子途中見到的一幕幕；寫他老姨過來的一切瑣事；寫他這幾天的感受……
比起直接投信到郵局，葉興旺深信沒什么比讓天佑親自幫自己帶一封信交給關(guān)有壽更安全的途徑。
尤其是今晚。
他老姨居然給了小丫頭一個包裹，真是令人驚訝。才剛剛訴苦她的三兒有多不孝，卻轉(zhuǎn)眼關(guān)心孩子。
這是又抽得那門子風(fēng)？！
程玉鳳進(jìn)來時，他還在寫。
“狗子，你說你老姨裝了啥給安安？”
“找打！”葉興旺聽他媳婦戲稱他小名兒，笑罵一聲之后，停下了筆，“誰知道，反正不是寶貝。”
有也不能說。他老姨神神秘秘地突然來一趟省城，又突然入住劉家莊一晚，要說沒點事兒誰信。
可同樣的，還是不能說。
能讓他一貫不喜多說一句他人閑話的老爹都提醒他給三兒提個醒，估摸他這老姨不是那么簡單。
“我瞅著挺像棉襖啥的，壓根沒放糕點，罐頭。別瞅著包裹不小，可小丫頭提著輕飄飄的。”
“你別瞅我老姨是鄉(xiāng)下來的，她也是個講究人。我娘給她買的那些東西，回頭還得推了推，也不一定要。”
其實吧，不是他老姨不要，而是他爹好像不喜跟這小姨子多來往似的。但這話，他能跟媳婦說？
“就是啊，我瞅著她人挺不錯的，可咋跟兒子也搞僵了？不圖兒子，就看在一對那么好的孫子孫女份上，也不該呀。”
媳婦還是太單純。
被他老姨的糖衣炮彈擊給垮了。
吃了三兒那么多肉，不會是把感激全套在人家娘身上了吧？嗨，還別說，他老姨空手上門可不是都沒聽她嘀咕一句。
葉興旺歪著腦袋打量起媳婦。
三兒總說娶媳婦就得娶個老實點，他真沒騙自己？瞅他老丈人也不像能折騰出老實姑娘啊。
要不，哪天去馬六屯好好瞅瞅？
“你瞅見了沒？天佑跟你們嘮著，整個一小大人。我瞅見了都覺得咱們家的孩子光白長了個腦子。”
葉興旺失笑出聲，“這算啥，你是沒見過三哥他小時候。那會兒我二哥最喜歡跟在他屁股后面跑。”
程玉鳳眼前閃過自家孩子二大爺葉興達(dá)那張一長年累月板著的臉，就是笑也不露牙的那張臉，頓時打了一個激靈。
還是換個話題的好。程玉鳳果斷眨巴著眼睛八卦起未曾見面的葉秀荷，“你說你三嫂是咋樣的人呢？”
我又沒見過！不過可以肯定一點，以三兒的臭德性，一準(zhǔn)是美人肯定的，還得是聽話的大美人。
“老姨說她這個兒媳婦虎得她都不稀得說。”程玉鳳捂嘴悶笑，“我咋覺得她老人家是吃醋啊。”
“她的話，你聽聽就得了，還能當(dāng)真不成。”葉興旺說著瞟了眼窗外，看著院子里坐著的老姐妹倆人。
“其他都先不說，就三哥養(yǎng)活了一大家子咋都不提一句？如今分了家，肯定是跟以往不同。”
“這叫啥懂不？千好，萬好，一個不好，就算拉倒。他們都會因為三哥一點不好，就會忘記他所有的好。”
“好在天佑……他比他老子幸運得多。當(dāng)年三哥可沒有他這么好的姥爺。幸好如今已經(jīng)解放，要不然不止這孩子，就是安安，也夠三哥頭疼。”
“胡家的下人可不是那么好當(dāng)?shù)模依弦坍?dāng)年要不是我姥姥早早為她謀劃，她早成了通房丫頭。”
這廂葉興旺兩口子在八卦陳年往事；那邊關(guān)平安看著小王拎著的包裹，她也在猜想著她祖母的當(dāng)年。
“妹妹，接下來咱們?nèi)ツ膬海俊?br />
“先回招待所看義爺爺他們回來了沒，然后咱們再上街行不？”要不是擔(dān)心露出些破綻，那個包裹，關(guān)平安還不想交給小王。
她剛才已經(jīng)粗略“瞅了瞅”，里面都是些幼童的金銀玉的項圈腳鏈?zhǔn)裁吹模雭磉@些都是她祖父給她爹的。
“行，我就想去書攤瞅瞅。”
“哥哥，你都快成書呆子啦。”
關(guān)天佑看著她開始翻白眼兒，頓時心里松了口氣。傻妹妹，咱爹不是說了什么東西都是越在意反而越受傷。
招待所內(nèi)，葉五爺和梅大義倆人還是未歸，關(guān)平安不放心將東西擱在房間與一堆行李物品扎堆。
她還是想了法子，借故裝到自己的行李內(nèi)，換成了小葫蘆內(nèi)她那一套打滿補丁的棉襖棉褲代替。
他們要去的夜市。
距離招待所不是很遠(yuǎn)。
這是一個露天市場。
專營些各家各戶的舊家具舊凳椅，還有些工人分到的瑕疵福利品。某個意義上來說更像是舊貨市場。
仨小跟著小王到時，正人聲鼎沸。
夏夜里出來散步乘涼的人不少。還沒等他們走進(jìn)一個個攤位的通道，已經(jīng)見到到處人頭攢動。
在路燈照耀之下，黑壓壓的一片，看了讓人望而卻步。更別說有人還一眼所見皆是條條長腿。
關(guān)天佑特意先附在她耳邊悄聲問到，“等會兒你要抓賊不？”這個很關(guān)鍵，他必須得先確定。
樂得齊景年握拳遮嘴。
“我答應(yīng)過咱爹來回路上不管閑事。”關(guān)平安著重在“來回路上”四字上加重語氣，“我一貫聽話。”
“……”關(guān)天佑無語地斜倪著她。感情啥啥都是你對的，專門鉆空子！等回頭咱爹補上漏洞，看你咋整？
關(guān)平安朝他揚了揚下巴，“哥哥，你別讓我破規(guī)矩喲。當(dāng)然，你真要……嘿，嘿……誰讓我是你妹妹呢。”
關(guān)天佑連忙舉起手，“別！還是照規(guī)矩來的好，咱不能給王叔添麻煩。跟好了，咱們就去書攤。”
“好吧~~”
“你這是啥語氣？我聽著咋覺得好遺憾的？”關(guān)天佑抓緊妹妹的手，“哥，你拉好妹妹的手，咱可別走散了。”
“放心，王叔在后面看著。”
“你們快拿根繩子過來。”
“不用。”
“要啊，你把我整個人綁起來都好。”被拉著往前的關(guān)平安翻了個白眼兒。唉……沒自由了。
她一點兒也不喜歡這座城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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