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大人!”
有一個細小微弱的女音如斯喚她。
木繁樹睜不開眼睛,即使睜開,她在這里也看不見什么,此時只能靠灌滿污泥的耳朵去捕捉那聲音的來處。
左下方!
可是,環境受制,她依然不能開口發聲。
又往下沉了一會兒,她忽覺整個身軀由下往上漸漸清明開朗,直至污泥濁物將她的頭顱漸漸放松吐出,口鼻豁然一通,宛若新生,她才恍然明白,有人救了她。
確切的說,是有妖救了她。
一只蒼白瘦弱卻面貌清秀的女妖正手托掌心焰,眼含熱淚地望著她,道:“大人。”
木繁樹背靠洞壁而坐,依然有些頭暈目眩,“……你是……月下?!”
那女妖的眼淚一下子就涌了出來,仿佛久別之后忽逢親人:“大人,您還記得月下。太好了。大人,月下……好想您!
木繁樹渾身污泥,一時動情想伸手去撫摸月下的臉,手至半路,卻又慢慢收了回來,“月下,許久不見,我本不應向你提什么要求,……”
月下忙道:“大人可是在擔心您那位同伴的安危?若是,大人盡可放心,松石已全力去搜救他了,算算時間,應該很快便有消息!
木繁樹一喜,道:“松石?他竟與你在一起嗎?你們竟然已經……”
月下隱露羞慚之色,微微點了點頭。
木繁樹頓覺欣慰,眼角含笑道:“如此甚好。月下,你能舍棄永世安樂與富貴,一心想與松石白頭偕老,其中執念與深情,實在令我欽佩!
“大人!必M料月下忽然伏地叩首,涕淚漣漣道,“是月下不好!月下不該不告而別,害大人替月下擔心,更連累大人痛失……痛失……”月下咬了咬唇,她從來不知該用哪個詞匯來形容那個少年和木繁樹之間的關系,只能將頭伏得更低,一個勁兒的認錯道,“月下失職,自私,任性,冥頑不靈,大人您責罰月下吧!水火牢,詛咒塔,天雷滾滾,月下都甘愿受罰!”
月下不動,木繁樹也坐著不動,默默垂目許久,木繁樹才極平和道:“你無需愧疚。且起來!
月下抬起一雙朦朧淚眼望著她,千言萬語,只化作凄凄一聲,“大人!
木繁樹低低應了一聲,又是許久不語。
三千年前,太貞玄坤陣外,青青竹林,曲徑通幽,她被一道漸行漸遠的藍衣背影一眼驚艷。
一個背影,即可斷定終身。
“師尊師尊,闖出玄坤陣的紀錄今日終于被改寫啦!瞧見那個穿藍衣服的人了沒?就是他。少于師尊的兩刻鐘,他僅用了一刻不到就輕松破陣了呢!厲不厲害?牛不牛?”
“師尊師尊,聽說他是連天雪墟避世已久的小公子連天瀛,雪墟仙主之位向來立長不立賢,像他這么好的資質不能承繼仙位,怪可惜了的!
“師尊師尊,他長得可好看啦哈哈!他不光長得好看,據說性子溫順和善、脾氣也甚好簡直能跟您有一火拼呢哈哈!話說師尊是否介意姐弟戀,能否允許俺替你們從中牽條紅線呢哈哈?……”
“滾!師尊是我的!”
“胡說!師尊明明是我的!”
“師尊是我的!”
“我的!”
“……”
“撲—通!”
“!有人落湖啦!”
“……好像是……那個穿藍衣服的人?”
“是他自己跳下去的!”
“嗯,他自己跳下去的!
“話說他為什么自己跳下去呢哈哈!”
“葉子,他撿起了湖里的一片葉子!”
“蟲子!那葉子上有只綠色的蟲子!”
“嘩!他為了一只蟲子跳湖?!”
“話說他為什么不用法術把葉子撈上來呢哈哈!”
“嗯,腦子有病。”
“病得不輕!
“傻。”
“呆!
“白癡!
“又傻又呆又白癡。”
“話說回來,我方才說要替他和師尊牽線搭橋,能不能不作數呢哈哈!”
“準!
“支持。”
“絕不鄙視你。”
“由衷感謝。”
“咦?話說回來,師尊呢哈哈?”
“……”
月下道:“大人?大人?”
木繁樹回神,這才發覺眼前跪著的,已多了個身形消瘦如柴的年輕男妖,渾身污泥不染,體面光潔如新,于是道:“松石?”
松石磕了一個頭,道:“對不起,大人,您那位同伴,松石未能將他帶回!
木繁樹的上身略略離開洞壁:“是遇到三魘阻攔了嗎?”
松石:“并未。抑或是他先一步陷入沼澤,又因為體型原因下沉太快,松石未能在正常的下沉范圍內尋到他。不過大人請放心,松石已發動麾下所有小妖繼續向沼澤深處搜尋,務必盡快找到您的那位同伴!
木繁樹想了想,“往上找罷。興許他根本沒有下沉。”
松石一怔,繼而了然:“是,大人!鞭D身鉆入沼澤泥中,又不見了。
月下看了眼松石消失的方向,不好意思的笑道:“大人,您別跟松石一般見識。多少年了,他一直都這個臭脾氣。”
木繁樹也不顧雙手干不干凈了,將月下扶起,也笑道:“不錯,他脾氣一直很臭!
月下笑了一會兒,問:“大人,您……找到那只雪兔了嗎?”
“沒有!蹦痉睒涞纳裆f不出喜憂,“不過我找到了阿株!
“阿株?是那只‘下界則凡,上天則仙,入荒則鬼,沉澤則妖,無地則魔’的奇怪小豬嗎?啊,月下想起來了!您當初要把阿株送給您……那個人的,后來錯送給了一只名喚暮沉的雪兔為伴,再后來雪兔和松石無故失蹤,阿株也突然沒了消息,”月下的眼睛一亮,“大人,您也找到暮沉了,是不是?”
木繁樹點頭道:“是。當初我在阿株與尚是雪兔的暮沉之間種下仙線引,不管暮沉幻作什么,去往哪里,阿株都不會離他身邊五里。后來在松石與阿株之間,我也種下同樣的術法。今日見到松石,我便十分確定,澹臺蘇洛即是雪兔暮沉!
聽到這里,月下的臉上又浮出了濃濃慚色:“大人,請您不要怪松石。當年暮沉在松石手中被不明身份的人劫走,他確實有拼過性命要將暮沉救回的,怎奈敵我實力天壤之別,縱然松石險些丟掉性命,最終也只能眼睜睜看著暮沉……大人,這些年松石過得并不如意,為救暮沉,他重傷昏迷沉入霧魘沼澤,被癡魘所救,說是‘救’,倒不如說是‘折磨’,癡魘抽走了松石的仙筋靈骨,將他煉化為妖,囚禁在這終日不見日月的霧魘沼澤底,若不是我誤打誤入的出現,他都不知尋死多少回了!
木繁樹扶了扶月下顫抖的肩頭,微笑道:“松石不僅曾是我的手下仙官,更是我的至親好友,一直都是,我怎會怪他?不要多想!
月下:“大人,……”
“砰”地一聲落地響!
二人聞聲抬頭,卻是松石攙扶著一個渾身臟污的男子從上面落在洞中。松石躬身道:“大人,人,松石給您帶回來了!
而那男子吐出幾口污物后,卻一直在地上左右前后的尋找什么,口中嘟嘟囔囔:“面具呢?面具呢?娘的,老子面具哪兒去了?”
月下:“……”
木繁樹:“你看看我的樣子,覺得自己還有必要戴面具嗎?”
貝瀛這才抬頭看見同樣一身臟污的木繁樹,指著她啞然失笑道:“不必了不必了,這種臉往人前一站,保準叫人再聯想不起‘美人’二字,哈哈。”
沼澤泥只不染妖物,可對他們這兩個外來人就十分不友好了,臟死。
木繁樹不搭他的話,轉而問:“松石,我想去沼澤之心,你可有辦法?”
松石一怔,“為了煙袖草嗎?”
木繁樹點了點頭:“你若覺得為難,我……”
松石忙道:“不是的,大人!不知大人可曉得三魘之首的名號?有點棘手。”
貝瀛一旁有理有據道:“貪,嗔,癡,乃世間三大濁物,既然有了嗔魘和癡魘,三魘之首的名號也不外乎一個‘貪魘’了。對否?”
“否。”松石輕輕搖頭,“是‘色魘’!
貝瀛:“……哦!睒幼泳谷挥悬c怯了。
木繁樹把他的面色看進眼里,“你可以不去!
貝瀛:“好的好的謝謝謝謝。娘的,老子這張皮囊可不能白白便宜了那個老色鬼!”連連作揖,就差給她跪地謝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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