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天瀛笑了一下,然后微微嘟起嘴巴,這乖乖索吻的樣子仿佛一個要糖吃求安慰的孩子。
木繁樹無奈,在他的唇角輕輕啄了一下。
然而未及她的唇離開,連天瀛便猝不及防反客為主吻住了她的唇。木繁樹的心口又是狠狠一痛,仿若燒紅了的金針猛然大力貫穿其中,她本能的想要掙扎,但潛意識又在不停的告誡她—不要動,不要動,不要動!
“繁樹,”他道,“我忍不了了。”
木繁樹的心跳一滯,“不……唔……瀛兒!”
她用盡全力推開了他!
連天瀛狼狽地跌進霧團里,一臉茫然。
木繁樹慢慢蜷起赤/裸的身體,暗暗把口中的血液咽回肚里,垂下眼睛,“對……對不起。”
連天瀛一怔,然后使勁搖了搖頭,搖碎腦中的那些情不自已和旖旎貪婪,“大人我……”
實在不知該說什么,他有些驚慌失措地爬過來,七手八腳地抖開被扔在霧團里的衣服,一層又一層的直往木繁樹的身上捂。
連天瀛一離開木繁樹的身體,她當時就沒有那么疼痛難忍了,這么一來也使她愈發清楚—梵骨合歡雖是一蠱雙毒的事物,但明顯對連天瀛不起任何作用,想來也是應該,蠱惑人心的東西么,他心已死,又如何蠱惑得了呢?
梵骨合歡的蠱有沒有被徹底解除她難以確定,不過可以確定的是,他心死成魅,體質如此,與她一個純正神仙之間,果然有著一道難以逾越的鴻溝。
那是一種死與生,邪與正,惡與善的極力排斥。
兩兩相克,互不相容。
她靈力溫和,態度周正,反應劇烈。
他本質兇戾,不知喜憂,深陷其中。
莫不是魅與神,當真此生無緣了嗎?
不不。
她不允許。
木繁樹心情復雜的看了連天瀛一眼,然后站起來,一言不發,一件一件的,不緊不慢的穿妥衣服。
連天瀛管不住自己的眼睛,從旁保持著跪坐的姿勢,一直盯著她的動作看,她也并無覺得有什么不自在,任他看,任他遐想心猿意馬,末了才撿起霧團里剩下的衣服,走到他面前,不算嚴肅,也不算溫柔的問:“要不要幫你?”
“要!”
連天瀛答得快速而直接,直勾勾的看著她。
木繁樹盡量做到面無表情,一揚手,一件雪白里袍便利利索索的落在了他的身上,然后她把其他衣物悉數丟進他的懷里,轉身即走。
“喂喂喂!”連天瀛好氣又好笑地喊她,“我說‘要’呢,大人難道沒聽見嗎?”
木繁樹:“自己穿。”
一個眨眼,她消失在霧氣里不見了。
于是,連天瀛一身的意猶未盡便被生生晾在這兒。
他對木繁樹的感情是真,情不自已也是真,可她對自己的碰觸好像還有點小抗拒呢,所以她這次的同意,難道只是因為她不想死,想最快地解決梵骨合歡的蠱毒?
連天瀛覺得這個想法很無稽,可又似乎就是事實。
“罷了。”
他感嘆一聲,三下五除二穿好衣服,懷著一顆患得患失、隱隱發燙的心,朝著木繁樹消失的方向大步追去。
木繁樹曾信誓旦旦的說要助他找回初心,他想告訴她,多做幾次似乎有戲。
唔,就是不知她會不會同意……
“二公子?”
霧氣太大,連天瀛走得又急,險些與迎面而來的狑狑撞個滿懷。
“你怎么進來的?”連天瀛開門見山地問。
狑狑滿臉寫著茫然無措,答得也實誠:“我……我不知道啊,走著走著,就進來了。”
連天瀛思考一瞬,“有沒有人看見?”
“有啊,我和狪狪日日形影不離……噯?二公子?”
連天瀛不等他說完,就匆匆忙忙的走了。
狑狑不解,但他在這個仙氣十足的地方兜兜轉轉繞了大半天,才碰上連天瀛這么一只活物,左右無所寄托,也就毫不猶豫的跟了上去。
“哎,二公子……”
“別這么叫我。”連天瀛對這個稱呼十分嫌棄,卻也不跟他解釋,轉而問,“你覺得舟箏和二魔君相比,誰更厲害些?”
“當然二魔君了!”狑狑想也不想,脫口而出。
“那你知不知道二魔君是誰?”
狑狑撓著腦袋,半晌沒說。
連天瀛斜他一眼,明顯是威脅:“不說也行,知道這處幻境的主人是誰吧?大不了一會兒見到她,我讓她親自問你。”
“哎別別別二公……不不不,是瀛公子,瀛公子。”兩句話的功夫,狑狑就嚇出了一身冷汗。
天下誰人不知,木神繁樹最為忠君護君,堪稱蒼生萬靈之守護神、維護六界安定之大卿表率,那自然也義不容辭地視死灰復燃的魔族為眼中釘肉中刺,萬一不幸落入她手,難保自己不水深火熱九死一生。
光是想想,狑狑就脊背發寒了,他清明自己身在何處,躲也躲不過,若能在連天瀛這里傍個倚仗,說不定還能僥幸留下一命。
可是……
“瀛公子,我說實話你可千萬別生氣啊?”
“好啊。”
狑狑吞了口口水,以誠懇得不能再誠懇的口氣說:“我只知道二魔君有很多替他辦事的假分身,至于他的身份相貌……呵呵,我真的不知。”
“很多假分身?”連天瀛道,“有幾個?”
狑狑掰著手指數了半天,“……八九個吧。我只見過這些,其他的就不知道了。咦?公子怎么想起問二魔君了呢?莫不是二魔君他……”
“沒錯。”連天瀛并不否認自己的猜測。
依狑狑的修為造詣,他是斷斷不能自行來到木繁樹的幻境中的,所以必定有高人暗中相助,或者木繁樹主動請入。
若是后者,木繁樹的目的也只有一個—有強敵闖入,她難以招架,所以兵行險棋以狑狑的失蹤作引,引這處幻境之外的舟箏前來,使她和入侵者鷸蚌相爭。
即是,想要木繁樹死的人此處有兩個,但想她死的方法卻忽然出現分歧,一種是死后煉化魔尸傀儡,另一種暫且不知。
狑狑怔然半晌,才且喜,且驚,且不可思議道:“啊!那我……”
“你想幫二魔君?”
“不不不不不!”狑狑在不明敵友關系的地方偵查潛伏多年,能安然活到今天,是何等圓滑世故的人物,就算有心臨陣倒戈此時打死也絕不能承認的。
“想必公子已經知道我在舟箏身邊扮演什么角色了吧,實不相瞞,我就是一地地道道的細作,誰能讓我活命,我就聽誰的,早在許多年前二魔君便在所有細作的身體里種下一只蠱蟲,這蠱蟲無毒無害,唯一的用途就是能讓上頭的兩位魔君隨時知曉我們細作的真實情況和想法,所以我若想背叛兩位魔君,想瞞也瞞不住啊,……”
“說重點。”
“我知道公子你很厲害,但不管軟辦法還是硬手段,公子能不能先別逼我現在做出抉擇呢。公子是個聰明人,應該明白我的意思吧?”
“明白。”連天瀛冷笑一聲,“早知你一個細作如此麻煩,我何必跟你白費唇舌。”
忽然止步出手,一把掐住了狑狑的脖子,漸漸使力,眼神無波無瀾,自有一種平平靜靜的好看,說出來的話卻令人頓時毛骨悚然。
他言簡意賅道:“死吧。”
舟箏原本向墓里人下了死命令,二公子永遠都是二公子,須時刻敬重。但此時性命攸關,狑狑也顧不上了,離地的右腳突然就向連天瀛的腰肢橫掃過去,同時一道法咒擊出,力度不大不小,堪堪能使連天瀛為了自保迫不得已松開他,又不至于傷到他。
然而即便如此,他的頸骨依然被連天瀛扭曲成了一個詭異的形狀,輕輕一動,便是傷筋動骨的巨大疼痛,連大聲說話都不能了,“公子你……”
連天瀛面色寡淡地轉身走了。
精明世故如狑狑,此時突然有點上當受騙的感覺,心道二公子方才莫不是在試探我,可我對他的態度還用試么,根本就是明眼人都看得出來的“一如既往”啊。
狑狑原地迅速分析一下自己的處境—連天瀛雖然出手狠辣、翻臉無情,但若不是顧忌舟箏的死命令,自己收拾他簡直不費吹灰之力。不過,前面可能有二魔君,可能有木神,可能舟箏也已趕來,就算三者都沒有,他一介小小魔族細作,辛苦夾在三尊大神之間茍且偷生受委屈,何必呢?
嗯,不去了,躲。
狑狑想好了要置身事外,立刻就轉身朝連天瀛相反的方向慢慢挪……
連天瀛仿若不見,任身后的狑狑悄聲逃脫。
待他聽見打斗聲加快速度趕過去,一望無垠、風起云涌的雪白霧靄中,長發披散,身著淺淡綠衣的木繁樹正被一根金色捆仙鎖渾身束縛著,甚是狼狽的躺在一邊。
連天瀛心底一痛,直接忽視不遠處的打斗,朝木繁樹跑過去。
轟的一道刀風響!
連天瀛耳聰目明,反應迅捷,忙忙斂身后退數步,這才避免了被魔刀劈成兩半的噩運。
聽見響動,木繁樹豁然望了過來,目光極其復雜,連天瀛清清楚楚的看見,她的咽喉微微一動,默默咽下了什么東西。
什么東西?
連天瀛正要抬腳靠近,一道刀鋒忽又雷霆萬鈞地朝他劈了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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