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溪兒躲避不及,肩膀上挨了一下,雖然一點不疼,卻觸及了他的底線,他大聲嚷道:“說好了你以后不許打我!”
“誰和你說好的?”
“就是你就是你!還有木神二姐姐,她當(dāng)時也在,還說要替我做見證人!不信你問她去!”
“我有說過這話嗎?小小年紀(jì)還學(xué)會撒謊了,找打!”
連天瀛再次揚起書卷抽過去,華溪兒一雙小短腿直往后躲,圓凳把他絆了一下,他把圓凳拖了一段,咣當(dāng),連凳帶人一塊倒在了地上。
連天瀛停了手。
他好像想起來了,現(xiàn)在的自己和從前的貝瀛一樣手欠,總不由自主就追著華溪兒打個沒完沒了,后園里,草地上,他舉著棍子追打華溪兒,木繁樹突然使了個法術(shù)把棍子扔出去好遠(yuǎn),說武力不能解決問題,讓連天瀛承諾再也不打華溪兒。
事發(fā)生在哪一天,起因是什么,連天瀛都一點想不起來了,他只記得,被木繁樹逼著“承諾”讓他很不爽,他一不爽就想欺負(fù)她,于是華溪兒前腳離開,后腳他就把木繁樹撲在草叢里吻了起來,吻得情不自禁忘乎所以。
不過,最后還是讓木繁樹瞬移逃掉了。
“可惜。”
“什么可惜?”
連天瀛回神,走過去把華溪兒拉起來,說:“手癢癢的時候沒人讓我打了,難道不可惜?”
“哼,你知道就好。”
華溪兒骨子里叛逆非常,其實根本不怕那時的貝瀛,每次一要被打,他叫喚的聲音遠(yuǎn)遠(yuǎn)超出他的疼痛,為的就是把小事變大,把大事變得人盡皆知,想出一口他壞母親名聲的惡氣。
況且“貝瀛”已經(jīng)死了。
在得知消息時,華溪兒并沒有想象中那么興奮解氣,雖然他不知道“貝瀛”因何而死,母親卻千真萬確傷心了好一陣。
連天瀛撿起圓凳放回書案前,讓華溪兒坐上去繼續(xù)看書,至于他看的什么書,他也完全不在乎,誰還沒有“小時候”,小時候的自己,雖然比華溪兒安靜許多,也看起來乖順許多,但只有自己懂得自己,那時候的他骨子里有多叛逆。
他不喜歡被父母“藏”起來養(yǎng),雖然明知他們是為了他好,他資質(zhì)欠佳結(jié)不了靈丹,然而卻容貌絕艷令人一眼癡迷,在這個法力高即是一切、弱肉強食的世道,父母唯恐他涉入亂世,沒有能力保全自己,所以瞞上瞞下隱瞞他的存在,希望他長久避世,安然度過一生。
可他并不消極處世。
他羨慕、崇拜長得漂亮,法力又高的人,于是他喜歡上了從未謀面的木繁樹。
她落地能語。
百歲,過目不忘熟讀六界卷宗。
千歲,天榜題名,位列上官,與天庭百官平坐平起。
兩千歲,萬仙論道,舌戰(zhàn)群雄。
三千歲,多次只身屠戮兇獸,還一方安寧。
四千歲,隨先木神披掛上陣,是為先鋒。
五千歲,擁有燃冰之能,是為獨修。
五千五百歲,正式成為下一任木神繼承人。
……
“哎你說……”
華溪兒迷糊著一對小眼,抬頭看過來,懶洋洋地問:“說什么?”
連天瀛卻沒了下文。
華溪兒也不想理他,捧起書,繼續(xù)昏昏欲睡。
“我是不是太壞了?”
就在華溪兒的頭將要跟書案來一個親密接觸時,連天瀛突然又說話了。
華溪兒:“……嗯?”
連天瀛完完整整又重復(fù)一遍:“你說,我是不是太壞了?”
“何止啊。”
華溪兒覺得連天瀛這個覺悟來得太是時候了,前一刻草繪還不停地向他倒苦水,說天樞變得不可理喻,配不上她的二姐了,藍(lán)木長得還行,就是人壞點,胸中大事沒有,一天到晚總在琢磨怎么沾二姐的便宜,忒膚淺,忒不要臉。
不過比起二姐前面那些“男友”,藍(lán)木也并非讓她不能忍受,只要他對二姐好一點,少“欺負(fù)”二姐一點,她的“忍受”立馬變“接受”,舉雙手贊成藍(lán)木成為她的二姐夫。
“有多壞?”
連天瀛立刻整理沒形沒款的坐姿,很虛心地請教。
“比如你從來不關(guān)心別人的死活好像很冷漠啊,比如你對木神不夠溫柔體貼啊,比如你好吃懶做能躺著就不坐著能坐著就不站著啊,比如你總欺負(fù)木神讓她在大庭廣眾之下很沒面子啊,比如你總頂撞木神從來不會寵著她啊,比如……”
“行了!”
“我還沒說完呢,比如你從來不會替木神分擔(dān)替木神著想啊……”
咣當(dāng)!
連天瀛一腳將自己的圓凳踹飛,然后冷光一掃,又要沖過去踹華溪兒屁股底下的!
“公子公子不好了!”
這時,一向淡定如水的暮沉忽然慌里慌張從外面沖了進來。
連天瀛停住動作,耐住性子問暮沉:“什么不好了?”
暮沉:“木神和惢族的人……打起來了!”
“幾個人?”
“一個。”
連天瀛切了一聲,咣當(dāng)一腳將那只圓凳踹了個粉碎,幸虧華溪兒趁暮沉進來的檔口跳開了距離,否則后果難以想象,華溪兒白著一張臉嚷道:“你說過不打我的!”
“我打你了嗎?”言外之意,我是答應(yīng)不再打你,可沒說不嚇你,或者拿你身邊的東西撒氣。
“你,你不講道理!”
“你跟一個壞人講道理,小朋友,你腦袋不是水做的吧?”
華溪兒:“……”
暮沉:“公子,木神那邊……”
“螻蟻之輩,也配跟繁樹交手?你氣喘吁吁的跑來就為了這事?”連天瀛愈發(fā)不耐煩了,“她自己可以解決,你若沒事可以繼續(xù)去圍觀,我不需要知道結(jié)果,你回來只把過程演給我看就行。”
暮沉皺眉:“這……”
“大妖精也在那兒吧?”
“在,他在。”
“草繪呢?”
“也在。”
“那就更萬無一失了,”連天瀛納悶了,“怎么瞧你這意思我還非去不可?為什么?”
“他們不和木神一伙。”
“啊?”大妖精和草繪背叛木繁樹了不成?大妖精很有可能,但草繪不會啊,“不是……你把話給我說清楚。”
暮沉的表情一言難盡,“公子,說不清楚,你不如自己去看看吧。”
連天瀛心想,莫不是有人來跟我搶親,那個惢族只是個打頭陣的,大妖精和草繪臨陣倒戈做了幫兇?或者,那個人突然中邪了,魔怔了,只照著木繁樹一個人打,根本不把其他人放進眼里?或者大妖精和草繪不小心做了人質(zhì),才成了“不和木神一伙”?
連天瀛任由暮沉帶著一路飛,翻過層層屋脊,躍過潺潺河流,披風(fēng)撥云,來到暮沉所謂的“戰(zhàn)場”。
我去,什么戰(zhàn)場,只是個棋局而已!
說不清楚?一個“棋”字就可以說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某人是故意的吧。
而大妖精和草繪果然也在,草繪趴在棋盤一角興致缺缺,大妖精捏著下巴倒是一副興趣盎然的樣子,“哎,走這兒!”
那個惢族少女二話不說,“嗒”一聲,就把一枚白子按了上去。
木繁樹淡淡掃一眼棋盤,指尖落下一枚黑子,又開始翻動擱在大腿上的書,一目十行,通常別人剛看清書頁和開頭,她就手指一動,翻頁了。
連天瀛幽幽兩道光就朝暮沉射了過去:你逗我玩呢。
暮沉呵呵笑了兩聲,示意他看棋。
棋有什么好看的,爛死。對手太弱,別說木繁樹這個高智商的全不放在眼里,就連連天瀛這個棋藝一般的也自覺贏他們不在話下,真不知木繁樹怎么想的,為什么不好好看書,卻陪他們浪費大好時光?
“來了。”
木繁樹抬頭,主動向連天瀛打起招呼。
“你起開,我來。”
連天瀛也不知自己揣了什么心,對木繁樹居高臨下地發(fā)起命令。
木繁樹不置可否,視線離開連天瀛,看向?qū)γ妗?br />
惢族少女正郁悶得抓耳撓腮不知向何處落子,一聽說可以換人,立馬一萬個同意,連連點頭笑道:“這位就是師……哦,藍(lán)公子是吧?您不吝賜教和師爺賜教對我而言都是一樣的,一樣的,呵呵您請坐。”
大妖精“撲哧”就笑了出來,“小丫頭,你是想叫藍(lán)木‘師奶’吧?嗯,你別說,這個稱呼還挺適合他的。”
小丫頭的臉登時就嚇紅了,偷偷瞄一眼臉色發(fā)狠的連天瀛,突然就開始后悔為什么會答應(yīng)換對手呢。
有殺氣,絕對有殺氣!
“死妖精你是不是脖子又癢癢!”
“怎么,想孝順一下替我撓撓?”
“撓出腸子需不需要?”
“你想吃?我們妖精最下端的那截腸子不錯,你可以嘗嘗,哦,里面的東西尤其美味。”
“那你就準(zhǔn)備以后用嘴天天代替那截腸子……”
“哎哎哎當(dāng)著我們?nèi)齻女人的面你們有完沒完?太無恥了,我都被你們給惡心醒了!”草繪依然趴在那兒,瞇著眼睛,懶懶的數(shù)落道。
木繁樹仿佛沒聽見他們的爭吵一樣,起身讓位,和草繪坐在一旁,依然捧著那本厚重古樸的書看得津津有味。
連天瀛和大妖精互挖對方一眼,連天瀛落座,大妖精依然站那兒不走,小丫頭識趣,要站起身來:“不然你來……”
“我不玩!”大妖精將頭一扭,恨恨道,“他不配當(dāng)我的對手!”
這話聽在連天瀛耳朵里,似乎有一語雙關(guān)的作用,他宣誓主權(quán)一樣,忽然伸長上半身就在木繁樹的額角親了一口,然后說:“棋局重開!小丫頭,今天讓師奶好好教教你什么是下棋!”
木繁樹:“……”
草繪:“……”
小丫頭:“……”
暮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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