耿秋結束了在杜氏漫長的一天工作,深深感覺到身體的疲憊不堪,可仔細一想,她一天好像什么都沒干,干坐了一下午,倒是杜子修不知道帶著莫文文去了哪里,一消失就是一下午。罷了,畢竟是要結婚的年輕人,躲到哪里你儂我儂也是情理之中,她自然是沒有多余的精力過問的。
耿秋無奈的嘆了口氣,準時下了班,明天她可就不來了,她還得去莫思凡那報道。她也是不容易,輾轉流連在兩個男人之間……
坐上地鐵的她習慣性的拿出手機,刷著朋友圈。可今日的朋友圈卻讓她慌了神,林林總總的信息看起來雜亂,可仔細讀就會發現流露著悲傷的氣息,好像在悼念誰。直覺告訴她,天帆一定發生了什么大事。耿秋撥打唐寧的號碼,想搞清楚這隱晦的信息,可事前莫思凡早已交待了唐寧不要讓她知道陳黜的事情,于是在唐寧的閃爍其詞中,耿秋并未探清虛實。她半信半疑的撥通了周悅城的號碼,周悅城于她,就好比她于莫思凡,那是精心栽培的心腹。所以她得到了令她致命的震懾……
耿秋下了地鐵,狂奔至市一院,在搶救室門口看到了愁眉不展的莫思凡,身下是一堆未燃盡的煙頭。身旁的唐寧卻是一副焦急的模樣,在空蕩蕩的過道里不停歇的走著,時而拳心在掌心中拍打著。
耿秋所有的僥幸消失殆盡,她跑到莫思凡的面前,控制不住的大哭起來,顫抖的問:“陳黜呢?”
莫思凡皺著眉頭,看向唐寧,半晌,作罷。瞞的了一時,瞞不了一世。
唐寧看著痛哭流涕的耿秋,情緒被她感染的悲不自勝,哽咽著:“耿秋,別這樣。”
“唐寧,陳黜在里面搶救對不對?”耿秋顫抖著問他。
“這……”唐寧有些為難,他并沒有告訴耿秋這件事情,但想必這事早已傳開,不然耿秋也不會到這來。
“救護車趕到的時候,人已經沒了,他……”莫思凡看出唐寧的為難,就讓他來揭開這血淋淋的傷口吧,讓他來做這個惡人。“現在在殯儀館。”
“你胡說”,耿秋沖上去用力的拍打著莫思凡,“唐寧,你告訴我陳黜呢?”她用力一吼,“陳黜呢?”
“陳黜他死了,死了。”唐寧用盡全力,吼出了事實,他壓抑的很難受,他不過也才是個未滿三十歲的熱血男兒。
“他死了。”耿秋抽出拍打莫思凡的手,落寞的轉過身,自言自語道:“他死了。”她精神恍惚的往外走。
“你去哪里?”莫思凡扔掉指尖未燃盡的煙,擔憂的問道。
“我去看他。”耿秋目光呆滯的說,沒有停下腳步。
“你先冷靜一下。”莫思凡快步沖上去拉拉住她。
“是我害死了他,如果不是我,他不會到錦都來,也不會年紀輕輕丟了性命。”耿秋抽泣起來,陳黜的意外給她帶來的打擊是毀滅的。
“這并不是你的過錯。”莫思凡皺著眉頭,拽住她的手并未松開。
“可是他才27歲啊,就這樣沒了。”耿秋的抽泣聲越來越大,莫思凡索性把她摟到懷里,讓她痛快淋漓的大哭一場。她的眼淚如泉涌,淚水浸濕了莫思凡的西服、寶藍色的襯衫,皮膚有一股涼颼颼的感覺,濕濕漉漉的,但他無心顧及這種不適,只是時不時的拍拍懷中的女人,就像安撫一只失控的刺猬,每拍一下,心疼一次。
搶救室的門被打開,推出來的正是報警的胖子,他生平第一次感恩上蒼賜予他一身肥肉,正是這一身脂肪將他從鬼門關拉回來,他只斷了三根肋骨,在這場重大事故中,他這是只需靜養的輕傷。
耿秋破涕為笑,她的情緒發泄出來好了許多。她也是經歷過死亡的人,她知道活過來的后怕遠超過直面它。她掙脫開莫思凡,紅腫的雙眼緊盯著搶救室的門。她希望最后一個也能平安無事,重新回到天帆這個大家庭。
一直到半夜,第三個人朱峰才被推出搶救室,并且直接被送進icu,醫生告訴他們病人傷到大腦,暫未脫離生命危險,有可能癱瘓,有可能失明,也有可能成為植物人……
耿秋好不容易平靜的心又覆上痛楚,眼中淚珠打轉,傾刻間,又是一場悲痛欲絕……
來不及多看朱峰一眼,就等到了陳黜的父母。陳黜的家庭有些復雜,他是重組家庭,他很小的時候父母離異,便同母親一起進入了繼父的家庭。繼父有一個女兒,自然而然的成為了他的姐姐。
兩位老人已年過六旬,頭發花白,穿著樸素。唐寧迎上去,禮貌的開口:“你們是?”
“陳黜,陳黜怎么樣了?”陳黜的母親雙手握住唐寧的手臂,急切的問。
“陳黜,他,對不起。”唐寧低著頭,眼中盡是痛色。
“小伙子,你說對不起干什么,我不要對不起,我要我兒子。”陳母心沉,這幾日她就一直覺得心神不寧,眼皮還總是跳,此刻她有一種很不詳的預感。
“叔叔阿姨對不起,陳黜他沒了。”唐寧不想將這么悲傷的事情講出口,奈何這樣的無情卻是事實。
“你胡說什么呢,昨晚他還給我打電話,說這周回來看我。”陳母說完,用力打了唐寧一下,制止他的話。
“他在哪?我要見我兒子。”陳母又看向耿秋,尋找陳黜并未出事的希望,此刻她只愿相信眼前的年輕女人。可年輕女人低著頭,畏畏縮縮,臉上滿是淚痕,小聲抽泣著,陳母仰起頭,倒抽一口氣,在沒見到他兒子之前,她誰也不信。
“好,我帶你們去見他。”莫思凡欽佩陳母的鎮定,末了,他開口,這是天經地義,明知道慘相再揭露一次對在場的人都是血淋淋的割刀子,可這就是命運的殘酷。
唐寧開著車,莫思凡坐在副駕,耿秋和二位老人坐在后座,車子停在了殯儀館門口。
在工作人員的接待下,他們看到了面目全非的僵硬的冰冷的尸體,他的額頭深陷下去,分不清哪里是鼻子,哪里又是眼睛,全身的血液流至干涸。那么陽光、熱愛生活的一個小伙子,卻被命運拋棄至此,縱使你是個旁觀者,亦要心疼他的遭遇。何況他的母親,一生以他為生活的唯一寄托,卻在此刻白發哭黑發,生亦如何?死亦如何?她痛的是他連最后的時光都沒有留給任何人,沒有人知道他停止呼吸前,最后的意愿……
陳母終于悲天蹌地起來,為人母的喜悅、為人母的絕望,一日之間,潦草一世……
人世太多悲歡離合,希望悲傷短暫,快樂永恒。可悲傷那么多,快樂能幾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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