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爬覺得自己渾身輕飄飄軟綿綿，舒服的不得了。

    之前見過的大姐姐站在他的身邊，朝著他伸出一只蒼白修長的手。

    “我的手很臟。”他心里這樣想著。

    沒想到同樣的話竟然就這么從嘴里吐出來了。

    眼前的大姐姐嘴邊露出一抹溫柔的笑意，對他說：“不，你一點都不臟，你比任何人都干凈。”

    小爬坐在地上，仔細打量了一番自己的身體，他現在的手一點都不臟了。

    不僅如此，他現在不再是只有一只左手，從來沒見過的右手也好好的長在細弱的手腕上，還有兩條殘缺不全的腿，現在也是完整的！

    小爬試著握住靳語南的手，胳膊上用力，把自己從地上支撐起來。

    兩條腿踏著地面的感覺又陌生又美妙。

    小爬就著靳語南的手，邁出一步。

    沒有想象中的疼痛和不穩定，他試探著伸出另一條腿，又走了一步。

    “我能走路了！”

    靳語南十分有耐心的跟在他身后，由著他絮絮叨叨又蹦蹦跳跳。

    兩個人一路走過陳舊的小巷，又路過一扇破舊的木門，木門后邊有一條長長的煙霧繚繞的獨木橋。

    小爬腳下生風，他輕飄飄的走過顫巍巍的獨木橋，不管是腳下潺潺流過的河水，還是遠處土地上盛放著的一眼望不到頭的血紅的花朵，都讓他覺得新鮮不已。

    靳語南從河水里舀了一杯無根水，端到小爬眼前，說：“喝掉。”

    小爬卻沒有伸手去接，他有些調皮的眨一眨眼睛，長長的睫毛蝶翅一樣上下扇動著，說：“姐姐，你真是個奇怪的人，為什么每一次咱們見面，你都要讓我喝掉一些什么才甘心。”

    回憶了一下兩個人的幾次見面，靳語南也不由的笑了起來，她把手里的杯子放下，說：“好像真的是這樣的。”

    小爬坐在河邊，盤著雙腿看著這條看不到源頭的河水，雙眼迷蒙：“夢里真好，什么都能看到。”

    靳語南站在他的身后，有風刮過，她額前有幾絲碎發拂過光潔的額頭：“不，這里不是夢。這里是可以實現你愿望的地方，你不是想要個媽媽嗎？”

    “誒？你怎么知道的？我許愿的時候你偷聽了嗎？”小爬天真的臉上寫滿好奇，很快他又有些疑惑的說：“不對啊，我是說不出來話的。”

    靳語南伸手揉了揉他柔順光滑的頭發，說：“你不用知道這個，你只要知道你會有一個溫柔、善解人意、又能陪伴你一生的好媽媽就可以了。”

    她再次把手里的青瓷杯舉起來，說：“喝了它，身前身后事，與你無關。”

    那杯中的水晃出一圈又一圈好看的漣漪，小爬的兩只眼睛逐漸的被杯中的水所吸引。

    他將杯中水一飲而盡，以前受過的那些苦難一點一點從他的腦海里消失的無影無蹤。

    靳語南摸了摸小爬懵懵懂懂的眼睛，那眼睛里澄澈透亮，倒映出一點塵世間的不堪出來，更是干凈的讓人心里發慌。

    她順著身后的一點如豆燈光遙遙一指，說：“去吧。”

    濃重的猶如實體的濃霧里，很快走出一個全身黑袍的人來，對著靳語南欠一欠身體，領著小爬慢慢的消失不見了。

    終年混沌的奈何橋附近荒涼又寂寞，靳語南忍著寒氣，沿著原路慢慢的往回走。

    “欺負傷害過你的那些人，終究會付出代價。”

    --

    彪哥被一群人擰著大頭朝下懟在地上，兩只手腕上鎖著冰涼的手銬。

    局子里他也不是第一次進來，不過以前都是小打小鬧，進來的快出去的也快。

    他擺出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架勢，坐在椅子上翹著二郎腿，手上身上還沾著小爬未曾干涸的血跡。

    彪哥上邊有人，此刻在這個小小的局子里，頗有一點你們這座小廟容不下我這座大佛的意思。

    他被拷在墻角里晾了大半天，漸漸的兩只眼睛發直，困意一點一點的襲來。

    彪哥歪著腦袋迷迷糊糊的正要睡著，眼前一個穿著制服的中年男人拎著他的胳膊把他拎起來，說：“走，跟我去審訊室，當街殺人，你小子有幾把刷子啊。”

    “不就是個小叫花子。”彪哥不以為意的歪一歪嘴角，順從的跟著走進那間四面都是欄桿的逼仄的房間。

    那中年男人把他帶到審訊室就出去了。

    彪哥百無聊賴的坐在鐵質的桌子前面，盤算著怎么才能聯系上一直接受他上貢的那個“上頭人”。

    窄窄的鐵門“吱呀”一聲響，有個身材高挑的穿著運動服的女孩子端著一壺水進來，在彪哥前面放了一只小小的一次性紙杯，手腕微動，又滿上滿滿的一杯白開水。

    彪哥經此一夜，正是口渴的厲害，但是他還是油嘴滑舌的對著眼前這個扎著馬尾的女孩子說：“臨時工吧，進來端茶倒水的連個制服都不給配啊，你們人民公仆現在條件都這么寬松了嗎？這么個性的發型都沒人管管？”

    眼前的這個女孩子也不說話，只是抿著薄薄的嘴唇微微笑了一下，然后就低著頭出去了。

    彪哥過足了嘴癮，端起眼前的水杯一飲而盡，這水里有著一點奇怪的甘甜，彪哥吧咂吧咂嘴，自言自語道：“放糖了？媽的，這幫吃國家公糧的，水他媽的都這么講究。”

    那個中年男子正是警局里的王隊，他出去把相關材料整理了一遍，又拿著一本筆錄進來。

    彪哥剛喝干凈杯里的水，覺得不太過癮，他把手里的紙杯往桌上一磕，說：“再來一杯。”

    王隊翻著手里的東西，言語里凈是嘲諷：“還再來一杯，你飯館里喝茶呢？說說吧，都干什么好事了。”

    彪哥放松自己的身體靠在椅背上，說：“剛那個端茶倒水的小姑娘呢，你再給我倒一杯，我就考慮考慮交代一下。”

    “還端茶倒水的小姑娘，我看你是做夢呢，我們這里哪有這種人。”王隊把手里的東西擱下，臉上嚴肅起來，“其實你說不說也沒什么關系，現場目擊證人一大堆，你當街把個小孩子捅死了這是事實。你跟那個小孩子，什么關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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