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哥的情況不太好。

    他從搶救室被推出來之后就直接進了重癥監護室，醫生說他被撞擊得太重了，除了受傷的內臟和骨頭，主要是頭部摔在地上，屬于“重度顱腦損傷”。

    以后是個什么情況醫生也不敢保證，現在只能走一步看一步，讓家屬做好心理準備。

    曹雪慧扯著醫生的袖子，哭的話都說不清楚：“大夫······求求你了大夫，你可一定要救救他啊，我······我們還有那么小的孩子······”

    急救室外面圍著的一群人，面上都陰沉沉的，文哥的母親早就哭的暈過去了。

    醫生慢慢的扒開曹雪慧的手，臉上也凈是不忍，他長長的嘆了口氣，走了。

    一朝天堂落入地獄，這滋味不是誰都受得了的。

    曹雪慧茫然無措的站在原地，四周的白墻和頭頂的燈光在她眼前晃來晃去，像是一出嘲諷的黑白默片。

    誰能知道明天和意外，到底哪個先來呢？

    她想哭，想歇斯底里的大聲嚎哭，但是眼下的情況卻不允許她這么做。

    虛弱的老人，年幼的孩子，還有待繳的手術費，每一件事都逼著曹雪慧打起精神，把感情壓抑在心底。

    等著她安排好人把文哥的爸爸媽媽送回去，又把手頭上的錢繳給醫院。

    警察帶著肇事司機過來了。

    那是一個看起來跟曹雪慧差不多年紀的女人，估計也就三十歲左右。

    但是她身上穿著露肩露肚臍的裙子，看起來好像是生活很富足的樣子。

    確實也是，昨天駕駛的那輛跑車，少說也得幾十萬。

    曹雪慧不知道自己是應該上去抓著她的頭發，跟她打一場，還是寬宏大量的表示理解。

    事實是昨天那輛車子沖過來的時候，長了眼睛的都能看出來超速了，而且還超了不少。

    那女人撩了一把過肩的長發，在警察的眼皮子底下，彎著腰給曹雪慧鞠了個躬，說：“對不起。”

    她從包里掏出一萬塊錢現金塞給曹雪慧，說：“我有保險，已經給保險公司打過電話了，本來是不用先墊付的，但是這事是我不對，所以這個你先收著，咱們后續等保險公司處理，你看可以嗎？”

    來人的態度還算誠懇，跟身上的衣服看起來一點都不一樣，曹雪慧就算想發火，也得顧慮著身邊的警察同志。

    再者她心里掛念著重癥監護室里的文哥，又想著有警察有監控，還有馬路上的目擊證人，隨后接過那女人遞過來的名片，說：“好的，咱們后續電話聯系。”

    --

    家里一下子出了大事。

    本來好好的生活節奏變得亂七八糟。

    琪琪從出生到現在一直就沒有離開過媽媽，這一下子跟姥姥一起生活，剛剛一天，從早晨睡起來，就開始哭上了。

    好不容易等琪琪閉上嘴，將就著吃完早飯送去幼兒園。

    曹雪慧隔著玻璃看著根本就一點動靜都沒有的文哥。

    這幾天醫生說過了，每天二十四小時都有護士醫生盯著的，家人派不上什么用場。

    現在只有一個事情。

    籌錢。

    就算把家里的積蓄、老人的存款、還有朋友的仗義相助都加在一起，滿打滿算手頭上也只有四十多萬。

    但是重癥監護室里一天的費用就要八千到一萬。

    手頭上的這點錢，刨去手術費，連一個月都撐不到。

    曹雪慧把能聯系的朋友都聯系了一遍，眼看著捉襟見肘，對方說好的保險公司聯系，遲遲沒有動靜。

    她只好拿著名片給對方打了電話。

    撞了文哥的這個女人，名字叫魏淑芳，名片上寫著是一個沒聽過的化妝品品牌的經理。

    大概是這次沒有警察跟著，身邊只有保險公司的業務員，她的態度跟上次一點都不一樣。

    以前見過的誠懇全都不見了。

    曹雪慧跟保險公司派來的人溝通的時候，魏淑芳就坐在一邊的長椅上玩兒手機，臉上全是不耐煩。

    業務員的業務倒是很良好。

    他站在醫院里跟曹雪慧寒暄了一會兒，說：“太太，關于您的這個問題，我確實也是十分遺憾。誰也不想看到您好端端的一個家庭成為現在這個局面，但是魏小姐當時買的保險，車輛定損我們也去過了，當時在路上她超速算全責，走保險的話車子的損傷我們是賠付的，但是您現在這個醫藥費和后續費用，我們有的權限很低，就算報也只能報很少一部分，所以還是得您跟魏小姐當面談一下這個事情。”

    曹雪慧整個人有點懵逼：“也就是說，您們管不了，我要是要求賠付的話，還是得自己跟事主談，對嗎？”

    “對的，是這個意思。”

    曹雪慧心想這倒是好辦，事主就在旁邊坐著呢，等到她轉頭的時候。

    卻發現魏淑芳不見了。

    業務員看著話帶到了，轉頭告別。

    曹雪慧看著時間差不多要回家去接琪琪放學，忙拿起手機給魏淑芳打了一個電話。

    但是對方很快掛斷了。

    這個事情也不是一時半會兒能談好的。

    等到曹雪慧沿著樓梯走下去，一樓電梯旁邊站著一個看起來十分眼熟的人。

    那人嘴里嚼著一塊口香糖，背對著曹雪慧，對著手機那邊說：“嗯。嗯呢。我來醫院了。”

    對面不知道說了什么，她靠著墻得意洋洋的笑了兩聲，說：“我來醫院能干嘛啊，前幾天不是撞了個人嗎？他老婆說是沒錢了，找我要錢來著。”

    “啊，那可不，說是好幾十萬都不夠呢。”

    “那不行，我又不是傻子，那我能給嗎？先讓保險公司跟她扯皮吧，實在不行了我再說。”

    “人我看了，重癥里面躺著呢，還有氣兒。”

    “要不說呢，有氣兒才麻煩呢，還不知道要花多少錢，你說我怎么就沒一腳油門撞死他算了呢，興許還能陪少點。”

    “告我？告去吧，我吃個幾年牢飯，出來不還是一條好漢嗎？”

    “哈哈哈，行。哥你真敞亮。咱們晚上哪吃去呀？”

    ······

    曹雪慧站在魏淑芳背后，兩眼通紅，兩只手漸漸的越捏越緊，指甲幾乎要摳進肉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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