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英英有些不自然的笑了笑，沒有說話。
大媽們聚在一起，聊的無非就是些家常理短，愿意說就說，不愿意說就不問了。
蔣英英明顯不愿意提家里的事，其他幾個人也沒在意，你一言我一語的，沒幾句話就把話題岔開了。
吃完飯，大家找了相熟的去休息。
蔣英英拿著手機，去樓梯間隨便找了個地方，剛兒子給她打過電話來，想要點錢。
她和靳大強生的孩子叫靳金寶，從小嬌慣著長大，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里怕飛了。
好不容易上了個大學。
剛秋天把人送進去，學費書費學雜費交了個遍，還沒幾天的時間呢，兒子又打過電話來了。
說是要交什么輔導費。
蔣英英哪里懂得這些，她就是個半文盲，沒上過幾天學。
只要是關于學習的，兒子說什么就是什么。
接起電話來，靳金寶那邊態度十分不好，大概是正走在路上，沒好氣的說“媽，怎么這會兒給我打電話啊？”
“媽這會兒休息了，問問你，你上午不是發短信，叫我打錢嗎？”
提起錢來，靳金寶頓時像是換了個人一樣，殷勤的很“對，媽。我們開專業課了，老師說要買臺電腦，你給我那點生活費根本就不夠用，再給我打點吧。”
“走的時候媽不是給你留了五千塊錢嗎？這才一個多月，你就花完了？”
“這邊什么都貴，你去食堂又不是沒看見，一份兒蓋澆飯都要十塊錢了，再說了，我剛到，有好多要添置的東西，媽你不知道，一個人在外面可費錢了，食堂做飯也沒有你做的好吃”
靳金寶絮絮叨叨的抱怨著，蔣英英嘴角逐漸露出一點幸福的笑意來。
“那你要多少錢啊？”
“也不多，買個電腦也就四千塊，你再給我點生活費，媽你先給我打六千吧！”
“這么多啊！”
“這還多？我都沒有買好電腦，我身邊的同學都買的蘋果呢，一臺電腦就要一萬多，咱家這不是沒錢嘛，我算了算配置，買個便宜的就夠用了。”
蔣英英聽兒子說了半天，有些為難，“媽手里沒那么多錢，這樣吧，晚上回家我跟你爸說說，明天給你打過去你看行嗎？”
“那你可快點啊，專業課下周就開課了，你別耽誤我事兒。”
“哎！媽知道了。”
靳金寶手里拎著一份飯，把手機塞進褲兜里，臉上一副得逞的笑。
旁邊一直聽他打電話的眼鏡有些好奇，問道“咱們什么時候開的專業課啊，我怎么不知道？叫我上課睡覺睡過去了？”
“沒有，我騙我媽呢，這不想買個電腦跟你們開黑嘛！”
“真有你的，就說這么幾句你媽就信了？”
“那可不是，我媽可相信我了！”靳金寶洋洋得意的說“到時候咱們幾個組隊啊，可不能丟下我。”
“好說！”
蔣英英晚上下班回到家，家里面烏煙瘴氣的。
靳大強的朋友已經走了，桌上剩下不少下酒菜還有地上亂七糟的煙頭。
他躺在床上，見蔣英英回來了，說“正好，桌上剩了不少東西，你挑著吃幾口吧。”
蔣英英已經習慣了這樣的生活，回家不用看見那幫人就算是好的。
她坐下，看看剩下的幾樣菜。
帶葷腥的都被吃的差不多了，還有富余的就是半袋子花生米，還有一盤子大拌菜。
蔣英英沒有胃口，去冰箱里找了半個饅頭出來。
她打了雞蛋，放了一點鹽，擱在鍋里煎了煎，將就著吃了一口，看見靳大強喝的兩眼迷蒙。
想了想，一邊收拾桌上的東西，一邊說“我今天給金寶打電話了。”
一說起兒子來，靳大強清醒了幾分，他高興的很“金寶說什么了？”
“他說要買電腦，還要生活費。”
提起錢來，靳大強終于理智回來了一些，他坐起來，看蔣英英收拾，說道“那小子說的？”
“不信你打電話問問。”
靳大強抽了根煙，有點暴躁“你不是該發工資了？等拿到錢給金寶打過去。”
“我還有些日子才給呢，金寶都說了，明天就要。上回送金寶回來，不是還有些錢嗎？”
靳大強有些心虛，他又使勁抽了幾口煙，說“那才剩下多少”
“剩下的可不少啊。”蔣英英將手里的抹布放下，兩眼直勾勾的盯著靳大強，說“你是不是又買彩票了？”
“買是買了，也沒買多少”
靳大強嘟囔完，又強硬起來“老子花點錢怎么了，不也是想著中了大獎，能帶你們娘倆過好日子嗎？”
蔣英英有些生氣“那錢不是說好了給金寶上學的嗎？你都花完了，那孩子怎么辦？”
“哪來那么多廢話，你不是有錢嗎？兒子也不是我一個人的。”
靳大強每次說不過蔣英英的時候，都會發脾氣，這會兒就是，他覺得蔣英英下了他的面子，將手邊的一個煙灰缸砸在地上，說“就那點錢，還沒完沒了了是吧？”
突如其來的巨大聲響嚇得蔣英英一哆嗦。
她抱著頭蹲在地上，緩了好一會兒，見靳大強沒有聲音，又躺了下去，才悄悄撫了下胸口，又拿起抹布將桌子收拾干凈。
兒子說要錢，靳大強沒有。
靳大強手里，永遠存不住錢，蔣英英不是不清楚。
他一旦有錢，不是請人家吃飯，就是做著一夜暴富的美夢，喝酒之后買上幾百塊錢的彩票。
要不是蔣英英這些年在外邊打工，手里悄悄的攢了一些。
怕是兒子上大學也是個難事。
靳金寶學習一般，最后去了個三本學校，學費貴就算了，學校里食堂都比一般學校貴不少。
這一去，把她手上的積蓄都花完就不說了。
再想要錢，叫她去哪里弄。
家里現在的房子是租來的，跟靳大強過了半輩子，真是房無一間地無一壟，不，以前還是有的。
但是在那場駭人聽聞的大火以后，整個村落付之一炬。
村子成了遠近聞名的，再也沒人愿意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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