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衣巷,紫竹院。
換回女子裝束的胡元笙坐在廊下,雙腳垂在闌干旁,抬頭望著檐角垂下的沉沉竹枝,似乎并沒注意到走進(jìn)來的盧潦渤與桐拂。
“阿笙。”盧潦渤喚她,“人,我?guī)砹恕!?br />
過了許久,胡元笙才唔了一聲,依舊盯著竹枝蕭蕭。又過了半晌才道,“坐。”
桐拂從前見她,她都是穿的男子裝束,舉止灑脫不羈。今日這么看來,竟是大不同,幾乎換了個面目,有著與她年紀(jì)極不相符的神情氣度。四下看了一圈也沒什么可以坐的凳幾,桐拂索性在闌干上與她并肩坐著。
“我來京師,是來找人的。”胡元笙忽然道。
桐拂有些錯愕。胡元笙出現(xiàn)在京師,早在安南之戰(zhàn)的前頭。那會兒,她的父兄都好好的在安南,她自己跑到京師來,找誰?不由瞄了一眼坐在不遠(yuǎn)處石階上的盧潦渤。
“他如今,個頭該這么高了……”胡元笙在自己面前比劃了一個小娃娃的個頭。
“阿笙還有個弟弟?”難不成安南的小王爺,比這位公主早一步也跑到京師來了?桐拂一頭霧水。
胡元笙扭過頭盯著桐拂,“安兒,是我兒子。”
若非手扶著闌干,桐拂早一跟頭栽在地上。
胡元笙對她的目瞪口呆視而不見,“我爹,逼陳順宗退位出家,禪位給太子,隨后將陳順宗幽禁。”她由著桐拂臉色變了又變才道,“你猜的沒錯,陳順宗是我的夫君,我曾是安南的皇后。方才說的太子,就是我的安兒。”
桐拂有些坐不住,就欲起身,被胡元笙一把拉住。
“坐著,你怕什么?”胡元笙盯著她,“我不過是曾經(jīng)的皇后,我的夫君如今被關(guān)在不知何處的塔里。至于安兒,我很久沒見到他了,我甚至不知道,他是不是在這里。”
“胡皇后……”桐拂剛一開口,已被她打斷。
“還是叫我阿笙。從前只有大哥這么叫我,我喜歡被這么叫。
阿笙才是他們的親人,是女兒是妹妹是妻子也是娘親,唯獨(dú)不是被利用的棋子。”胡元笙的眸光里并沒有喜怒,仿佛說的是旁人的事。
但這么聽著,桐拂的心卻一點點揪起來,“阿笙,我恐怕幫不了你什么……”
“桐姑娘,除了安兒,有一個人,我得將他救出來。他是阿笙的大哥,也是阿笙的朗月,他的余生不該在昏暗的牢房里度過。
我還要找到安兒,將安兒安置好,我去將他換出來。但我怕,他等不了這么久,他身子弱。桐姑娘,我不知道還能找誰。你幫我,我會報答你。”
胡元笙從腰間摸出一個錦囊,“這個,麻煩姑娘交給大明天子。”
桐拂愣著,胡元笙已將她的一只手執(zhí)起,將那錦囊放入桐拂手中,“如果我沒有猜錯,陛下看見這樣?xùn)|西,會放了我大哥。”
“阿笙,我并沒有十足把握能交到他手里。”
即便能交到他手中,以他如今日日在坤寧、柔儀殿癡癡徘徊的模樣,他會有何反應(yīng)又會做出什么,根本不是她能想得出……
胡元笙站起身,“桐姑娘,此物對大明只有好處沒有壞處。我眼下再找不到另一個我可以信賴的人,將東西送進(jìn)去。”
“可我……”
“我們不會看錯,”胡元笙打斷她,“桐姑娘是值得所托之人。”說罷,她鄭重地對著桐拂施禮。
桐拂忙將她攔著,“阿笙,我去試試。能不能成,我……”
“為了大哥,怎么也要一試。”胡元笙道,“若陛下翻臉怪罪,你只管告訴他,你是遭我脅迫。此事皆是我一人的意思,與父兄與旁人無關(guān),胡元笙會自己去陛下面前領(lǐng)罪。
能不能找到安兒,也就是這兩日的事。所以桐姑娘,請幫我。”說罷又俯身要拜。
桐拂將她扶著,“阿笙,我盡力。你們這里……要不要換個地方?”
胡元笙看著她,“我相信陛下早知道我在這里,遲遲不拿我,定有他的計較。我如今旁的不想猜測,只想趁此機(jī)會,盡快找到安兒。”
出了紫竹院,桐拂終究沒忍住,“這阿笙……哦不,胡皇后,怎么看著和之前這般不同?原先就一少年郎……”
“她本來年歲也不大。”盧潦渤看著臉色好了不少,“你這年歲在我們那兒,早就……”他輕咳了幾聲轉(zhuǎn)了話頭,“你只需想想,若是你爹逼著你夫君禪位給你兒子,把你夫君關(guān)在塔里,再把你兒子藏得沒了蹤影,你會怎樣?她早前還要瘋瘋癲癲的厲害,眼下算是好多了。”
“你又怎么會認(rèn)識胡皇后,且一心替她張羅的?”桐拂奇道。
盧潦渤臉一沉,“我勸你,操心一下你應(yīng)承下來的事,少打聽與你不相干的。”
“我這是應(yīng)承么?”桐拂沒好氣,“這是被脅迫……你可記著你說的話。”
盧潦渤瞧著不遠(yuǎn)處的馬車,“眼下送你去宮門口?”
“入宮?現(xiàn)在?”桐拂一噎,“你以為那是我家院子?我隨時一抬腳就進(jìn)去了?”
他若有所思,“或許當(dāng)真不需要我送你去……行吧,你慢走。”說罷人已經(jīng)鉆入一旁的巷道里很快沒了蹤影。
桐拂瞅著手里的錦囊,想著之前金幼孜一臉嚴(yán)肅地警告自己,禁不住打了個寒顫。這事,最好在他知道之前,趕緊給辦了……
待她回去酒舍和劉娘子交待完了事,再轉(zhuǎn)回自己的廬舍,老遠(yuǎn)就看見一輛馬車停在院門口。那馬車她認(rèn)識,一腳才踏進(jìn)門,已聽見思暖的聲音,“每回來你這兒,你都不在,看著比金大人還忙……”
桐拂臉有些紅,“我都是瞎忙……思暖女官今日來,有何貴干?”
思暖擰了擰她的耳朵,“喊什么女官?竟與我生分了。我倆可是在燕王府就……”話說了一半,想著往昔種種,又念著皇后,一時唏噓。
桐拂心里亦不是滋味,不敢看她泛紅的雙眼。
“對了,”思暖壓著心緒,“我今日,是來給姑娘送月餅的,這不快中秋了。宮里新制的月餅,雖說不比外頭味道花樣多,但用料都是很講究的,拿來給你嘗嘗。”
桐拂心里一動,不動聲色接過裝著月餅的食盒,“謝謝姐姐,東宮的月餅這么早就做好了?”
思暖眼角一挑,“尋常是沒這么早的,陛下最近膳食遽減,殿下想著做些精致可口的點心,就順道把月餅也張羅了。”她頓了頓,似是思量一番,“小拂,有件事可得說清楚,我是打算給你送些嘗嘗的,但今日這些,是太子殿下讓我送來的。”
桐拂忙道,“那要多謝殿下了,你瞧,我也沒什么可回禮的……對了,有樣?xùn)|西,能否麻煩思暖幫我轉(zhuǎn)交給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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