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老師問：“依依，你知道我為什么會在初中任教這么多年？20年前，我也是教高中，帶奧賽的。那年我班上的一個女生在考上一所重點大學不到一年之后，懷孕了。那時候，大學生是不能結婚的，懷孕更是讓人抬不起頭來的事情。而且這個女生對自己身體的變化一無所知。直到顯懷衣服掩飾不住了，別人提醒她，她才知道去醫院檢查。當時這樣的事都是要被處分的。這個女生退學回家生孩子，男生被學校處分了。女生一直在家帶孩子，做點小生意。兩個人也結婚了。畢業分配的時候，男生沒有分到好單位，過了幾年，單位黃了下崗了，兩人又離婚了。這是我碰到的最悲慘的一個案例，其他老師也有這樣的學生。這個女生在學習上很有天賦很努力，卻被無知耽誤了一輩子。這件事讓我想了很久，我教了她們幾年，我的學生連最基本的生理常識都沒有。那時我在高中能拿的榮譽都拿了，就想做點兒更有意義的事，比如做學生的青春期教育。那時候沒有教材，我就讓出國的學生寄國外的教材給我，我參考著教。結果因為我在班里講這些課本里沒有的知識，我被家長投訴了，他說我對女學生講亂七八糟的東西，耍流氓。領導和我談的時候也說知道我是好意，是對學生的關心，我沒有錯，但是家長的來頭比較大，只好委屈我了，扣了我那年的獎金。”

    柳依依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說：“難怪您那時候給我們講這一節的時候要囑咐我們打死也不能說出去。我們還以為您是在開玩笑呢。原來是真有其事。”

    李老師笑著說：“當時早就看開了，我也不心疼那些錢，就是覺得家長愚昧得可笑，我才要更努力的做好青春期教育的普及，甚至包括家長的教育。否則我也不會繼續堅持做我覺得對的事情。后來我就要求到初中去。高中的孩子很多人的世界觀人生觀價值觀都已經基本成型了，初中孩子就單純得多。而且在高中我只能教兩個班家奧賽班，到初中我就能多教幾個班，可以影響更多的孩子。我看國外教材的時候，發現他們的青春期教材里不僅有生理的內容，還有很多心理和倫理學的內容，也就有意識的吧這些知識滲透到我的課堂、班會以及班級的日常管理當中去。”

    柳依依點頭，贊同李老師的觀點。在附中大家都知道，李老師帶班特別有一套，學生信賴，家長服氣。

    李老師又說：“我說了那么多，不是想自我吹噓。而是想說，從我的班里出去的男生，我心里還是有數的。秦聲不會做對不起你的事。即使他初中的時候不夠成熟，處理事情考慮不周，也不會沖動行事，做傷害肖莎莎的事情。”

    柳依依心里涌上一陣暖流，有了李老師這塊砝碼，她心里的天平又向秦聲傾斜了一些：“您有肖莎莎的聯系方式嗎？”

    李老師問：“你想見她？”

    柳依依說：“我心里就像有根刺一樣，可能要見她一下，知道事情的全部才能放心。”

    李老師說：“我也算你半個媒人，既然你這樣想，我也成全你。不過她的聯系方式我只有一個很久以前她家的座機。”李老師打開一個文件柜，開始找東西，抽出一個紙片泛黃的筆記本，打開，給柳依依抄了一個號碼，“但是我知道她在哪里上班。就是高新廣場三層的男裝部。史主任和我去那兒買衣服的時候正好碰見她當班，還給了我一個優惠價。如果還找不到她，你再跟我說。”

    柳依依從附中出來就直奔高新廣場去了。到了三樓男裝部，她正想打聽肖莎莎這時候有沒有上班，卻見店員的胸前都帶著姓名牌。于是她選擇了不做聲，一個店一個店的逛，如果沒有見到肖莎莎，她再向人打聽。走到第七個店鋪時，她一進去，就看見店員戴的那個黑色牌子上金色的肖莎莎三個字。

    肖莎莎露出職業的微笑：“歡迎光臨！”

    柳依依還了一個微笑，點了一下頭，沒有說話。

    她本來不打算買什么，但是在這樣的場合，待著不走，老是翻看貨架上的衣服，能聊出什么來呢？“有什么新款式推薦嗎？”她開口問。

    “請問您打算買給多大年紀的人？”肖莎莎有禮貌的詢問她的需要。

    柳依依本來就覺得男裝差不多，來來去去就是那么幾種款式和顏色，純色的，條紋的，格子的，沒了。年紀多大的人穿都一樣。

    可這被肖莎莎一問，她心里一下子糾結起來，是啊，買給誰呢？買給爸爸，可是最近陶林已經給他買了不少衣服，他們的婚禮最后訂在了八月十六號，北方酷暑已過，秋天將至，不算太熱。那就給秦聲買？他還不是自己的什么人呢。要不是他的糊涂賬，自己能像私家偵探一樣到這里來？想起來就生氣。

    見她不說話，肖莎莎指著一列短袖說：“這些是今年的新款休閑夏裝，那邊有正裝襯衫和休閑襯衫。”

    “男裝不是都一個樣嗎？還分年紀嗎？”柳依依終于和她說話了。

    肖莎莎保持著微微露齒的笑容：“還是有活潑和莊重的區別的。”

    柳依依想起陶林給爸爸買的淡粉色的襯衫，爸爸剛穿了半天，就趁著做飯的時候，以怕弄臟為名給換了。

    “那你介紹一下吧。”柳依依想讓她多說話。

    肖莎莎如她所愿的介紹了適合不同年齡人士的幾款男裝。柳依依在店里挑了十幾分鐘，最終買了兩件休閑有領T恤衫，一件“莊重”的給爸爸，一件“活潑”的給秦聲。兩人身高差不多，秦聲高一點，穿的衣服還是同一個號的。如果秦聲“不夠好”，那就都送給爸爸好了，她還是有點兒賭氣。

    第一次接觸，肖莎莎給她的印象還不錯。至于接下來怎么辦，她一時還沒有拿定主意。今天她是有些沖動了。

    這些天她還要忙著期末考試，然后暑假前一周是園藝系大三的園林實習——要去一趟江南呢！那就回來再說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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