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十初無奈地嘆了口氣，替老人掩好被腳以后便離開了房間……
“心姨，我先走了，下次有空再來。”簡十初在外面找到心姨和她說了一聲。
“這么快就走了？”心姨此時也忙完了，坐在門口的小凳子玩著手機休息一下。
簡十初點點頭：“奶奶睡著了，我就先走了。”
聽了簡十初的解釋，心姨明白了原來是老人累了的緣故：“行吧，那你就先走吧。現在像你這樣的年輕人不多了，知道總是來看看老人家。平時學習累不累？是不是要考大學了？”或許是因為閑下來了，心姨也有了空閑和簡十初嘮嗑兩句。
簡十初笑著搖頭：“我才高一呢，哪里有那么快。我平時學習也忙，一個月也只能來看兩次，平時還是要靠心姨你多多照顧一下我奶奶了，心姨你辛苦了。”
簡十初他們高中從高一開始就補課了，每個星期只放假一天，校領導還美名其曰“為高三做準備，不輸在起跑線上”。
“沒事沒事，那你有事也快點走吧，免得等一下趕不上公車。”心姨笑著擺擺手，覺得簡十初實在是太客氣了。
簡十初點點頭，笑著和心姨道別：“那我先走了，心姨再見。”
“再見。”心姨目送簡十初離開。
下了樓以后，簡十初在樓下運動器材那里找到了沈疏綺：“我們走吧。”
正在秋千上玩的不亦樂乎的沈疏綺卻不愿意：“等一下，你給我拍幾張照片吧。”她實在是有點喜歡這個秋千。
簡十初無奈地翻了個白眼，這個女人真的是……雖然心里吐槽，但是簡十初還是乖乖拿起手機給沈疏綺拍了幾十張美美的照片……
“初初，我以后老了一點都不想來養老院。”兩人一走出出了養老院的門口，沈疏綺突然道。
簡十初有些驚訝地看向沈疏綺，不知道她為什么突然發出這樣的感慨。
“我剛剛在下面的時候，看到有一些老人他們坐在陽臺那里，呆呆地，一動不動，兩眼呆滯無光，我看著他們那樣，我覺得心里特別難受。有一種他們雖然還活著，但其實他們已經死了的感覺。”沈疏綺低下頭皺著眉頭道。
簡十初這才明白過來為什么沈疏綺會突然發出這樣的感慨，其實，她剛剛看著奶奶的樣子，心里同樣也是特別難受。
雖然說年紀大了，終究是要面對死神這一關的，沒有人能逃過。可是她看著奶奶就那樣坐在那個小小的房間里，外面栽種了許多綠植，本意是想讓環境更加優美，卻不想反而阻擋了太陽的穿入，使得整個房間都帶著一股潮濕陰暗的氣息。只有一扇小小的窗是通向外界的，透進微弱的光。
她看著奶奶坐在那里，心里莫名地就生出一股蒼涼之感，是那種一眼就能望到人生的終點的悲涼。像這樣每天坐在小小的囚窗之內，慢慢度過自己最后的人生，這樣的活著和死了有什么區別？
“我想我也不會選擇來養老院的，我可能會選擇安樂死吧。”
“安樂死嗎？”聽到簡十初的回答沈疏綺嚇了一跳，“不過想想也是挺刺激的呢，那我也選這個吧。”
簡十初拍了一下沈疏綺的腦袋：“說的和兒戲一樣，真的是。”
“嘻嘻嘻嘻嘻……”
金黃的夕陽下，兩人笑鬧在一起……
后來，簡十初也陸陸續續地去探望奶奶。最后一次，則是今年過年的時候的事情了。
其實過年的時候，奶奶的狀況就已經很不好了。
平時還稍長的頭發已經被剃成了寸頭，臉上的肉也都不見了，變成了一層薄薄的皮緊緊地裹在骨頭上，眼窩深陷，雙眼無神，牙齒由于生病的緣故也漸漸掉落，只能吃一些流食。腿腳已經完全不能走動了，出行都要依靠輪椅。手上的皮膚也失去了水分，像枯枝一樣干癟，失去了生機與活力。
見了人，也只是看一眼，一點反應和波動都沒有，比如看見簡十初。但是看見了親近的人，也會激動起來，咿咿呀呀地說話，比如簡爸，伯伯和哥哥。
由于吞食困難，哥哥只能一小勺一小勺地喂著流食給老人。
老人每吃一口都要看一眼哥哥，仿佛眼里盛滿了最后的懷念。
簡十初看得懂，又看不懂。
她沒有想到，時間會是這樣的殘酷，只是兩個月的時間不來探望，老人就已經變成了這副模樣。
第一眼看到的時候，簡十初真的有種想落淚的沖動。
原來每個人都是那樣的弱小……
離開的時候，簡十初回頭深深地看了一眼呆坐在輪椅上的老人，她在心里默默地想，等每個月放一天假的時候，她都要來探望老人，好好陪她走過生命的最后時刻……
只是沒想到，簡十初沒有等到這一天，奶奶也沒有等到這一天……
“你先好好休息一下，明天一早我們去殯儀館為奶奶舉行身后事。”簡爸拍了拍簡十初的肩膀，語氣沉重地道。
簡十初點點頭，找了一身黑衣服準備明天穿，洗漱完以后便上床休息了。
只是，在這間充滿回憶的房子里，當紛繁的思緒涌上心頭，她卻一夜無眠……
*
天灰蒙蒙亮，簡十初一早便起來洗漱完畢，等待出發。她看了一眼天色，心想，是不是老天爺也在難過呢？
殯儀館很遠，幾乎可以說在深山里面，簡十初看著這一山蔥郁森林，覺得奶奶能在這里長眠或許也是一種不錯的選擇。
伯伯和哥哥已經到了，在經過簡單的登記辦理以后，工作人員帶著哥哥和簡十初進去認領老人的遺體。
放置尸體的地方很涼，源源不斷的冷氣從肌膚的毛孔侵入簡十初的每一道血管，每一寸經脈，讓她忍不住地哆嗦身子。
簡十初隨著哥哥上前去看了一眼，換上了新衣的奶奶面色紅潤地躺在棺材里，神態安詳，仿佛只是安靜地睡著了一般，在做一個甜美的夢。
那一刻，簡十初再也忍不住眼里的淚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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