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唐國義是出于私心也好,孝順也罷,總之,他也同意了送唐武去醫院看病。
但光是唐國義同意也沒有用的,關鍵是怎么說服唐武。
唐武一直對去醫院有種抗拒心理,阡陌說了那么多,他一直都不同意,到最后,不管阡陌說什么,他都以沉默來抗拒。
阡陌沒辦法才找了唐國富說明自己的懷疑的,現在唐國富和唐國義弟兄兩個都同意了送唐武去醫院,阡陌倒是不著急了,有些話,她作為孫女的不好說,但唐國富和唐國義還有唐老太太他們作為兒子和妻子的,肯定能勸唐武同意的。
果然,過來沒多久,唐武在唐國義的攙扶下,從門外走了進來。
唐國義笑著對阡陌道:“你爺已經同意去醫院了,你看什么時候去?”
阡陌去看唐武,見他雖然臉黑黑的,到底沒有說出反對的話。
“既然我爺同意了,那就越快越好,病情可不能拖。”
唐老太太回家給唐武收拾了兩身換洗衣服,阡陌一家連飯都沒有在唐家河村吃,直接坐車回了城里,回去的時候是阡陌開的車,唐國富一聽說唐武可能得的是癌,整個人都出于一種懵懵的狀態,手一直都在抖動,這樣的唐國富,阡陌自然不敢把一家人的安危交到他的手上。
回城時車上多了唐武和唐國義兩個人,阡陌準備把王香菊幾人送回家之后,直接開車帶唐武去D市里檢查的,阡陌記得上一世的時候,唐武的病就是在D市里檢查出來的,X市是個D市下轄的一個縣級市,雖然也叫市,但畢竟只是個縣級的,無論是醫院的醫生,還是醫療設備到底還是不如D市的好,與其在X市耽誤時間,倒不如直接去D市好。
車子在福源小區的門口停了下來,等王香菊母女幾人下了車之后,阡陌直接開車帶著唐武、唐國富和唐國義三人往D市駛去。
D市離X市不遠,順著新修不久的XD大道,車子開了半個小時左右,就進入了D市的市區,又過了十分鐘左右,阡陌把車子停到了D市第一人民醫院的停車場上。
快該過年了,醫院的人不太多,阡陌給唐武掛了個號,阡陌沒有什么人,直接就去就診了。
醫生開了一系列的檢查,阡陌去交費,唐國富和唐國義兩人則帶著唐武去做檢查,上午做了檢查,等下午結果出來的時候,醫生把唐國富和唐國義叫到一邊去說話,阡陌陪著唐武在一邊等,心里卻知道,醫生的行為基本可以確定,唐武得的就是結腸癌了。
“我是不是得了不好的病?”自從來了醫院以后就一直沉默,讓做什么就做什么的唐武突然問道。
阡陌愣了一下,笑著安慰道:“沒事兒,不是什么大問題,醫生肯定是開藥讓我爸和二叔去拿藥去了。”
唐武矮小消瘦的身子佝僂著,慢慢地站了起來。
“你不要騙我了,我在電視上看過,一個人如果得了不好的病,醫生都不會告訴他,而是跟他的家屬說。”
阡陌愕然地看著唐武一步一步地朝著醫生的辦公室走去,一向稀里糊涂的他,這個時候居然精明起來了。
阡陌沒有阻止唐武,這個時候越是阻止他,他的心里越是懷疑,與其讓他胡思亂想,倒不如讓他知道,這個時候,應該還是早期,手術成功的可能性還是很大的。
唐武推開醫生辦公室的門,走了進去,阡陌隨后跟著進去,唐國富的眉頭皺了一下,看了阡陌一眼,似乎責怪她沒有看好唐武,讓他闖了進來,阡陌什么也沒說。
唐武撥開唐國義,走到醫生面前,顫抖著問道:“醫生,你跟我說實話,我是不是得了什么不好的病?”
醫生猶豫了一下,似乎在想要不要跟他說,阡陌就說了一句:“醫生,你就跟我爺說實話吧,他心里有了懷疑,你就算是不說,他心里可能想的更嚴重。”
醫生點了下頭,拿著化驗單說道:“結果已經出來了,初步診斷為結腸癌初期,不過老人家不要擔心,這個病做手術的話,成功的可能性還是比較大的,而且術后存活很高。”
“癌呀,怎么會是癌呢?”唐武整個人的精氣神似乎都被那一個“癌”字給擊垮了,至于醫生后面說的話,他根本都沒有聽到。他只知道,他得了癌,得了絕癥,他見過村里得了癌的人,基本上確診之后就拉回家了,過個三五個月,家里就辦后事了。
唐武很想哭,他覺得很委屈,他這一輩子,除了懶了一點,并沒有干過什么傷天害理的事啊,為什么自己會得了絕癥呢?他覺得很不公平,那么多壞人都活的好好的,而他卻得了絕癥!
這是造了什么孽啊!
“你會遭報應的!”
唐武的腦子里突然冒出來這樣的一句話,是誰說的?慢慢的,那個人的影子漸漸的清晰起來,他終于看清楚了那人的模樣,是個三十來歲的婦女,圓圓的臉使得她看起來很圓潤,哪怕她并不是很胖,她摟著一個只有五六歲的女孩,一邊流淚一邊說道:“你會遭報應的!”
那女孩被那婦女摟的很不舒服,她掙扎著扭過頭來,眼中滿是恨意。
唐武打了個激靈。
他想起來了,那個婦女是他的大嫂,而那女孩就是他大哥唯一的女兒,小名兒蘭妮兒的唐元英。
大嫂為什么那樣說呢?
他手握成拳頭捶了捶腦袋,為什么呢?
因為他要跟大嫂搶大哥的撫恤金!
大哥犧牲以后,撫恤金發到了村里,他去取的時候,被告知已經被大嫂取走了,他很氣憤,怎么能讓她取走呢?她那么年輕,肯定會再改嫁的,到時候把撫恤金帶走了,那豈不是用大哥拿自己的命換來的錢去養野男人?
唐武覺得這錢不能讓大嫂拿著,于是他去找大嫂理論,要她把這些撫恤金交出來,就算不交給他,也應該交給他爹娘拿著,總之放到大嫂的手里他是不放心的。
就是那個時候,大嫂罵了這句話的吧?
可是自己有什么錯呢?最后大嫂還不是真的帶著大哥的撫恤金改嫁了嗎?
他說的一點都沒錯啊!
為什么他還要遭這樣的報應?
唐武心里很不服氣,他覺得自己很冤枉,但他沒有地方去伸冤,所以他很憋屈!
然后唐武就哭了!
他蹲在地上,捂著臉,像個受了委屈大人又不給他伸冤的孩子一樣哭了,哭得很傷心、很傷心!
唐國富和唐國義相視一眼,他們都從對方的眼中看到了震驚,這是他們第一次看到唐武哭,他們見過唐武怒罵,見過唐武生氣砸東西,他們甚至還見過唐武歡喜的唱過一段花旦,但他們從來沒有見過唐武哭!
有道是,男兒有淚不輕彈,只是未到傷心處。
唐武是真傷心了,所以才會不顧場合地哭得這么傷心。
“爺,你別哭了,醫生不是說了嘛,你這病能治,只要動手術就能治好。”阡陌尷尬地朝醫生笑了一下,然后蹲下去勸唐武。
“是啊,爹,醫生說了,能治的,你別擔心,我們肯定給你治好。”
“爹,你先起來,先聽醫生的,看該怎么治。”
唐國富和唐國義也都去勸唐武。
但唐武根本就聽不進去,他還從來沒有聽說過有誰的癌癥能治好過,所以,所謂的能治,肯定是騙自己的,他不相信,而且,他們肯定會把自己拉回家去等死了,他不能回家,他要住院,只要住在醫院,醫生肯定會救自己的,多活一天是一天,他還沒活夠,他不想死!
阡陌看勸不動,只好向醫生求救:“醫生,我爺可能一時半會兒接受不了,要不您給勸勸他?”
醫生見多了各色各樣的病人,唐武這樣的,他也不是頭回見了,所以也沒什么大驚小怪的,他示意唐國義和唐國富兩人起來,然后自己蹲到唐武跟前。
“老人家,你先別哭,聽我好好的跟你說,你這個病呀,幸虧發現的早,還是早期,要是跟那些一直忍著忍到受不了了才來醫院看的一樣,那就晚了,你這不一樣,你來的早,發現的早,還有得治,只要做手術,把病變的部位給切除了,你就沒事兒了!”
唐武哭了一陣兒,本就有些哭累了,他肚子脹了好幾天,基本沒吃進去什么東西,體力有些不行了,他就慢慢的停下來了,剛好把醫生說的話,給聽進去了。
一聽說自己還有救,唐武立即抬起頭來,用袖子把臉上的眼淚鼻涕一抹,希翼地看著醫生,小心地問道:
“你、你說的是真的?我還有救?”
醫生笑著點頭:“是的,你的病發現的早,還有得救,放心吧,只要做個手術,你就還能活很久!”
“很久?很久是多久?”
醫生想了想,給出了一個保守的時間:“活個十年八年的是沒什么問題。”
“真、真的?”唐武有些不敢相信自己聽到的。那些得了癌的人,能活個三五個月都是不錯的了,自己同樣是得了癌,竟然還能活個十年八年的?
十年以后他就八十多了,就算沒有得癌,也該入土了。
一聲見唐武被安撫住了,又重新坐回了自己的位置上,看著唐國富和唐國義道:“剛剛我給你們說了,兩種治療方案,你們考慮的怎么樣,到底是保守治療,還是手術?”
雖然他跟唐武說了手術成功后的好處,但到底是不是做手術,還是需要病人的兩個兒子做主。
“大哥,你看這……”
唐國義看向唐國富,他可不傻,去做這種決定,那可是癌啊,無論哪種治療,肯定都要花費很多錢的。別看醫生說的那么好,得了癌的人,能有幾個人治好的?到最后還不都是人財兩空?
大哥不是有錢嗎,讓他去做這個決定好了,到時候治好了,花的是大哥家的錢,要是治不好,那也是大哥做的決定,他還能有話說!左右他是不吃虧就是了。
唐國義小算盤打得啪啪響,把決策權交給了唐國富。
唐國富想了想,卻看向了阡陌,面對這樣的事,他也不敢那主意了。
阡陌剛想說話,唐武往前一步把阡陌撥到一邊,自己站到了醫生的對面,笑得很是諂媚地說道:
“醫生,我要手術,你剛剛不說了只要做了手術,我就能活十年八年的嗎?那我手術!”
阡陌笑著搖頭,在活命面前,唐武還真的很能放得下一切,他還從來沒有見過他對誰笑得那么諂媚討好過呢。
醫生看向唐國富和唐國義,唐國義看向唐國富,唐國富看向阡陌。
阡陌道:“既然我爺想要手術,那就手術吧,什么時候可以手術?”
醫生剛要開口,唐武搶先道:“當然越快越好、越快越好,醫生說我這是早期,要是拖得時間長了,那就是晚期了,就得回家等死了。”
醫生一臉懵逼:我說過這話?我怎么不記得?
阡陌被唐武給弄得哭笑不得,給醫生道了歉,又問了手術的時間,就如唐武說的,希望盡早手術,她算是看出來了,在手術做完之前,唐武是不準備從這醫院走了。
醫生給唐武辦了入院,好在快過年了,很多病房都空出來了,原本醫生是準備讓唐武年后再來做手術的,但唐武直接給醫生跪下了,說是不給做手術,他就不起來了。
無奈,醫生只好給他辦了入院,盡快手術了。
唐國義回家去X市的人民醫院辦手續了,說是新農合報銷的手續,他走的時候說:“我也回家籌點錢,不管咋說,那也是我爹,就算是我家沒什么錢,我必須得盡一份心意。”
說是說的冠冕堂皇的,但具體心里是怎么想的,外人是不會知道的了。
唐國富在醫院陪著唐武,阡陌在醫院附近的賓館開了間房,晚上的時候就在那而休息了。
阡陌不準備一直陪在醫院的,等唐武做完了手術,她就準備回家,留唐國富和唐國義兩人在這里伺候,這房間正好可以讓他們輪換著休息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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