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淮城的風波隨著谷辛雨五人的離開，暫時告了一個段落。五人在天黑前趕回了西寧城，到了學府后才四散分開。

    這日夜間，谷辛雨腦海中不斷回放著先前在華夏看到的各類侵害新聞，還有夏希第一次從冷水桶中清醒過來時驚恐的面容和猛然后退閃避的動作，久久無法入眠。

    誰也沒有資格去評判一個壞人該受到多少責罰，她也一樣。

    從一開始，她就知道她今日的做法很有可能會給平月侯帶去一輩子無法抹除的傷痛和陰影，但她還是選擇了這么去做，她不后悔，卻不知道自己這么做是對是錯。

    平月侯用或陰險或強迫的手段傷害了那么多姑娘，她心疼那些受到傷害的姑娘的同時，也憎惡這個社會給心存惡念的人更大的權勢，讓他們能更便利地去迫害那些無辜者。

    她沒有能力去改變這個社會，也沒有辦法讓一個窮兇極惡的人選擇正道，她選擇了讓自己變成第二個平月侯，讓他去體會受害者的感受，想以此解救更多潛伏在未來的受害姑娘們。

    她很矛盾，這個社會沒有法制，沒有所謂的公平，弱小的人生活得可憐又無助，就好似那個集市賣女的婦人，為了自己生活的富足，選擇將親生的女兒送入魔窟，最終卻將自己的自由斷送。

    腳下的瓦片發出清脆的碰撞聲，她回過頭，少年白皙臉龐在月光下籠罩了一層柔和光暈，正緩緩朝她走來。

    疑惑此刻出現在這里的身影，她有些不確定，喚了聲，“包梓？”

    “嗯。”包梓應了聲，撩開衣擺坐在她身旁，側臉看她，“睡不著？”

    谷辛雨沒有直接回答，她是披了外袍上來的，但包梓衣衫整齊，似乎不曾入睡，“你呢，有心事？”

    “是啊……今日十五，剛剛在學府后頭的草地上看月亮，瞇了一會，原本想回房睡覺的，看到屋頂上有人，就過來看看。”包梓側過身，仰躺在屋檐上，夜空明亮，月光皎潔，比之先前的獨處，似乎此刻更能讓他覺得心安。

    谷辛雨同樣仰頭望向夜空，“是啊，又到月圓了。”她望著月光，姿勢不變，像是自言自語：“你有什么煩心事的話，可以和我聊聊，說出來，或許心里會舒服些。”

    包梓輕笑，“原本是有的，現在沒了？”

    “嗯？”谷辛雨轉頭看他，包梓偏過腦袋，看著她的臉，輕笑，“看到你，就覺得心里舒坦了很多，不愿再去想那些煩心事了。”

    谷辛雨望著他笑，想著他不愿說，就沒再問了，收回目光，繼續靜靜看著頭頂的月亮。

    包梓閉著眼，好似睡著了。

    夜空靜謐，兩人各自安靜想著自己的事情，倒也覺得這般有人陪伴的安靜有些難能可貴。

    月亮偏移了位置，谷辛雨目光沒有追隨，低頭看著空曠地面。

    包梓的聲音在身側輕輕響起，“你有什么心事的話，也可以和我說，我可能幫不到你——但如果你覺得說出來會好受些的話。”

    谷辛雨指尖撥動著發尾，思考著如何開口，包梓坐起身，等著她開口。

    “今天在永樂坊發生的，你有什么想問的嗎？”

    包梓目光平視前方，“你們今日一直提到的卿公子，似乎是一個了不得的人物。”

    “他確實很有能力。”谷辛雨直截了當表示了肯定，余少卿是她意識中唯一一個敢和皇家的人對抗，并且能夠支撐她今日有底氣作出一系列荒唐事的人。

    “你和他很熟悉嗎？怎么好像他認識的人都知道你。”包梓疑惑的是，永樂坊的趙新利明明不認識谷辛雨，卻在得知她身份后，愿意以永樂坊的名義和平月侯對著干。

    若不是那位卿公子時常在朋友面前提起她，他不認為今日那位趙管事會這么輕易賣面子給他們。

    “我在東萊城的時候就認識他了，除了小希和費昕，他應該算是我認識最久的人了。”谷辛雨側過臉看他，沒有隱瞞，“你見過他的，在「隨手食」的時候。”

    他們常去「隨手食」聚餐，偶爾遇到余少卿來找她，也會坐下來聊幾句。

    包梓點頭，“我知道，城門口那位……你說起五皇子的時候，我就意識到，你今天提到的卿公子就是平日里我們見到的余公子。”

    他知道和谷辛雨一起去華枳國的人就是他，原以為他只是一個普通店鋪老板，沒想到他在谷辛雨心中的位置比他要高上許多——去包家途中改道去了陌生的永樂坊，讓他意識到余少卿在谷辛雨心中的位置似乎并不簡單。

    谷辛雨并不知道他此刻還在介懷白日改道之事，隨口解釋著：“他身旁的人都那樣稱呼他……”

    上次她當著五皇子的面喊他余公子，惹來了對方的言辭和笑意，她以為這其中有什么忌諱，這才臨時改了口，便于趙新利理解。

    包梓沉默了片刻，直到新一輪的打更聲打破了夜晚的寧靜，他再次開口，“明日的季度挑戰，你打算如何應對？”

    時值春末，新一輪的學府班級挑戰來臨，谷辛雨作為眾矢之的，意料之中又接到了不少學員發來的挑戰。

    “無所謂，這甲班名額，他們想要就拿去好了，左右不過一個頭銜，并不能帶來什么。”谷辛雨很是無謂。

    近兩年的時間，因為其他人覬覦她占著的甲班名額，讓她收到了十數次挑戰，卻從未給她帶來任何好處。

    包梓咧嘴笑了，笑容溫和，眼睛追隨著她的目光，語氣有些無奈，“你倒還是什么都不關心，也不知道究竟什么事情才能讓你上心。”

    谷辛雨笑著迎上他的目光，“你們幾個我就很上心啊，那天住客棧的時候，小希就因為你和桃川的事情鬧得不大愉快，這才這么容易就著了平月侯的道。”

    包梓的笑容在聽到桃川名字的剎那間停頓了，他收起笑容，嘴角噙著一絲苦澀。

    谷辛雨注意到他神色的變化，伸手拍了拍他的肩頭，“你也不必太煩心，小希有她的壓力，她那天說的話，你不用太在意……我相信你能處理好。”

    包梓搖著頭，“或許我不能……”他嘆著氣，“家里打算帶我去桃川父母那兒提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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