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人之上的位置,誰不惦記?
皇帝當然也是知道的。
但他寵齊曜這個嫡長子,給他太子之位,并不是為了讓他一心惦記自己位置的。
還是那句話,這個位置遲早就是齊曜的,皇帝可以給,但齊曜不能伸手要。
齊曜昏迷醒過來之后,已經過去大半個時辰了,得知皇帝沒有過來看一眼,面上又是悲痛又是苦澀無奈,掙扎著要起來去繼續(xù)歸,好說歹說才被勸住。
但晚膳卻是沒有用,就靠在床頭發(fā)呆。
齊曜這邊的消息一點不拉的傳到了皇帝耳朵里,皇帝也心疼齊曜,可這次的事情,太大了。
想起德妃那個孩子,皇帝稍稍想想就覺得心痛。
當年那個孩子是生下來的,他還抱了,那個孩子長得極其討喜,雖說瘦弱了些,但哭鬧起來的眸子亮晶晶的,像極了他。
這個孩子,是死在他懷里的。
來到這個世上不過短短一盞茶的時間,便又永遠閉上了眼睛。
接著沒幾日,齊曜出生了。
他的出生恰好的彌補了德妃孩子帶給皇帝的悲痛,所以皇帝對齊曜極盡寵愛。
帶在身邊教養(yǎng),吃穿用度都要過問,像極了慈父的模樣。
可以說,齊曜能有今天,一大部分便是占了德妃孩子的光。
可如今竟然有人告訴皇帝,說德妃和那個孩子,是死于魏皇后之手!
何其諷刺!
如今稍微想一想,當初德妃的死的確是很蹊蹺的,因為之前懷胎的時候一直很順利,御醫(yī)都說德妃的福氣很好,胎位正孩子不鬧;倒是魏皇后,成日成日的孕吐,發(fā)作的厲害。
誰曾想,孩子不鬧騰最后卻成為了孩子早夭的原因,那時候的御醫(yī)怕是診斷不出什么怕被怪罪,才會說這孩子在肚子里的時候不鬧怕就是身子弱小,所以才早夭。
他當時為了德妃和孩子的死瞻前顧后,根本顧不得去追究這些,畢竟若是傳出去,對王府的名聲極為不好。
庶長子早夭,怎么看怎么不吉利。
而后魏皇后便早產了,生了齊曜。
以齊曜做為嫡長子教養(yǎng)還是魏壑出的主意,現(xiàn)在看來,他們是早有打算。
那個孩子,便占了庶二子的位置。
皇帝閉了閉眼,一臉的疲憊:“是朕對不起他啊。”
那正自小伺候皇帝,知曉皇帝說的是誰,寬慰道:“陛下莫要自責,二殿下泉下有知,也不希望陛下這般心傷。”
皇帝聞言沒有說話,只是眉頭越皺越緊。
那正瞧了一眼,小心翼翼的道:“陛下若是實在難受,不如去瞧一瞧良貴妃娘娘吧,三殿下出發(fā)去令丘山這會大概還在回程的路上,帝京又出了這樣的事情,想必良貴妃心里也不好受。”
蘭苕這波里面最無辜的,就是良貴妃了。
這宮里的事,皇帝想知道的都會知道,蘭苕的事情里,絲毫沒有良貴妃的痕跡,那正清楚才會這樣說。
皇帝同樣也清楚。
那正是很聰明的,明面上說的是良貴妃,實則主打的是齊暉。
因為死去的德妃是皇貴妃的嫡姐,兩人長相有幾分相似,前些天皇帝忽然想起德妃的孩子,還說若是大了,大概跟齊暉會長得很像。
齊暉在皇帝面前無聲的刷了一波好感。
若說之前德妃孩子的死受益人是齊曜,那如今,這份愧疚盡數都要轉移到齊暉的身上了。
誰教當年的事被如此光明正大的揭開了呢。
魏皇后作為有可能因為妒忌害死德妃和那個孩子的兇手,為的是齊曜,皇帝若還因為德妃和那個孩子盡數將寵愛給了齊曜,這不是扎德妃和那早夭孩子的心么。
嫌隙,便是這么一點一點的堆積起來的。
謠言的事,皇帝也想過是有人在背后推波助瀾,可不管怎么看,都像是魏皇后在背后陰良貴妃,畢竟這事,良貴妃最無辜,若不是最后冒出了德妃的事情,這臟水,妥妥的都潑到了良貴妃的頭上。
至于魏皇后被看管如何做的到,這不是還有一個在外權勢頗大的太子么。
所以皇帝才這般惱怒。
養(yǎng)不熟的白眼狼。
皇帝當真帶著那正去看了良貴妃,良貴妃的面色很不好,顯然也聽到了外面的傳聞。
雖然身在深宮,但誰還沒兩個眼線在外面呢。
若當真是什么都不知道,皇帝都要懷疑良貴妃居心不良了。
好一會安慰,陪著用了晚膳,待掌燈時分才離開。
齊曜等了一夜,都沒等來皇帝,眼睛里都是紅血絲,看起來格外可怖。
“殿下,陛下吩咐,今日您不必去上早朝了。”
齊曜緩了好一會才說了聲知道了。
“出去。”聲音沙啞且攢著怒氣。
太侍嚇得不輕,慌忙的退了出去。
齊曜緩緩地動了動僵硬的脖子,低頭瞧著掌心輪廓分明的紋路。
眸子里的暗色越來越深,手掌緩緩合攏,握的青筋都起來了。
下了早朝皇帝直接回了勤政殿,就見齊曜又穩(wěn)穩(wěn)當當的跪在了殿前,背脊直挺頗有一番風骨。
皇帝看了眼沒說話,越過他徑直走了進去。
那正亦步亦趨的跟上。
用了早膳還未開始處理政務,莫食便慌慌忙忙的進來了。
“陛下!陛下出事了……”
“慌慌張張成何體統(tǒng)!”那正呵斥了一聲,心里卻有些不安,莫食為人沉穩(wěn),從未有如此失態(tài)。
莫食趕緊跪下,喘著氣道:“陛下,奉月庵連夜來人回稟,說、說公主殿下自縊了!”
皇帝猛地站了起來,連椅子都被帶倒了。
“你說什么?!”
莫食頭抵著地面,咽了下口水小心翼翼的又重復了一遍。
皇帝怒道:“怎么可能!玥兒那般驕縱又怕疼,如何會自縊!來回稟的人呢?!帶進來!”
莫食晃悠悠的起身后退出去,不一會便帶了個身穿常服的人。
這人就是派去護送兼保護齊玥的人。
就算再生氣,齊玥也是他的女兒。
“屬下參見陛下!屬下無能,未能看顧好公主殿下,請陛下降罪。”
皇帝這會一點冷靜都沒有了,怒道:“到底怎么回事?!說!”
屬下將齊玥在奉月庵的一切表現(xiàn)都一一的給皇帝說了。
“……公主殿下受不得奉月庵的粗茶淡飯,每日都要發(fā)作,昨晚又哭了一通,屬下是看著公主殿下睡下的,誰曾想天將亮的時候師傅去敲公主的門,見里面無人應答,怕是出撞開了門,就見公主殿下已經……”
也幸好現(xiàn)在天亮的早,否則若是冬日里,發(fā)現(xiàn)齊玥的時候尸體都該涼透了。
皇帝聽著齊玥在奉月庵的所作所為,只覺得的確是齊玥能干出來的事,他又吩咐了將伺候的人都送回來,只余齊玥一個,灑掃,洗衣,做飯師傅們要做的事她也要做,由一個錦衣玉食的公主變作勞作的庵人,怕是心性弱才受不住……
可皇帝本意只是想讓齊玥嘗一嘗苦楚,方知她所擁有的是多么難能可貴,卻不想齊玥竟這般想不開!
宮里本就在辦蘭貴妃的喪事,如今又多了一個齊玥……
皇帝冷著臉道:“此事不許外傳,公主殿下在奉月庵染了病,派些人去侍奉,你這便把梁御醫(yī)帶去,給公主看診。”
屬下一聽雖不知曉皇帝的意思,但見皇帝沒有要發(fā)作的打算,便應了是,心虛的退下了。
屬下這邊撿回了一條命松了口氣,皇帝卻是硬生生把這口氣咽了下去。
齊玥的事若是鬧出去,百姓們定會將這個罪過推到他的頭上,畢竟是他讓齊玥去的奉月庵。
這樣一想,原本對齊玥的愧疚也被惱怒所取代。
齊玥實在是太不孝了!這般至他與何地?
那正見皇帝這樣發(fā)落不由抬頭看了一眼,見皇帝的表情,便猜到了他的想法,稍后低眉順眼的不在說話。
這還沒完,外面的太侍又急匆匆的進來了。
“陛下,太子殿下暈倒了!”
皇帝一聽,這才復而想起來齊曜還跪在外面,這次皇帝并沒有視而不見,思索了一下道:“將人送回去,讓御醫(yī)去瞧瞧。”
太侍得了令趕緊去辦,小跑著去請了御醫(yī)。
齊曜這次,又翻身了!
“奉月庵今早有人進宮了,不知是出了什么事情。”
修樂沒有事情可干,便專盯著皇宮的消息。
“齊曜跪暈了兩次,齊眷便心軟了。”
戚靜扯著繡花針細細的捏著,專心致志的戳著針眼,似乎并不把修樂說的消息放在心上。
“這事怕就要這么無聲無息的過去了,你就不生氣?”
戚靜百忙之中看了他一眼,隨口道:“我有什么可生氣的,德妃和長子之死我一點都不清楚,雖說像是魏皇后能干出來的事,但這事有良貴妃和宋府擔著,我生哪門子氣啊。”
當年德妃還只是王府側妃的時候,她還不認識齊眷呢。對于齊眷的后宮一點都不了解,這事她沒法說。
這事若真是就這樣過去了,眼不下這口氣的,怕不僅僅是良貴妃。
兩人說著,水蘇便匆匆的走了過來,直言道:“齊玥死了。”
戚靜手下一抖,極細的繡花針直接在手指上戳了洞,血珠子順勢就冒了出來。
水蘇皺了皺眉,上前去給戚靜處理。
戚靜思索了一番,忽而冷笑出聲:“齊曜不愧是齊眷親自教養(yǎng)出來的。”
這份狠心無人能及。
修樂一臉懵逼,不明白怎么一瞬間戚靜就這般生氣了。
“怎么?”
戚靜像看傻子一樣看著修樂,道:“如今魏皇后牽扯到蘭貴妃身死的事上,宋府操作輿論暗指魏皇后謀害蘭貴妃,且還提到了九年前璟玥圣賢皇后的死,齊曜反咬一口將臟水盡數潑到了良貴妃身上,誰曾想宋府早就料到了這一出,直接不解釋,甩出了良貴妃‘為何’這么做的緣故——德妃和庶長子的死,良貴妃寧愿背這陷害魏皇后的臟水,也要將德妃和庶長子的死揭露出來,你覺得你若是皇帝,會怎么想?”
修樂:“當然是殺了魏皇后都不為過!”
戚靜看傻子的眼神更加明顯了。
“魏皇后這么做歸根結底是為了齊曜,齊曜有如今的地位,何嘗不是德妃和庶長子的死促成的,皇帝若是得知他寵了多年的嫡長子是間接害死自己第一個孩子的兇手,皇帝會對齊曜如何?”
戚靜一點都不打算讓修樂開口,她怕自己忍不住打人。
“便是不厭惡,也不會有起初那般寵愛了,當年庶長子和齊曜出生僅僅隔了幾天,已去庶長子的寵愛都盡數落到了齊曜身上,但偏生,齊曜的生母又是害死德妃和庶長子的罪魁禍首,皇帝如何能容忍齊曜在他身邊耀武揚威。”
“便是齊眷對庶長子和德妃沒什么感情,可歸根結底,魏皇后多年謀劃是不會錯的,而魏皇后所謀劃的,為的就是齊曜,為的就是齊曜登上皇位,皇位二字,可是齊眷的逆鱗。”
修樂乖巧的問:“所以呢?”
“所以,齊曜不會坐以待斃。”
不會坐以待斃,可如今又有什么可以讓皇帝掲過此事不怪罪他遷怒他?皇帝對魏皇后本來就沒有感情,魏皇后又身在永坤宮無召不得出,根本就不得用,齊孺身在皇宮不好下手,只有齊玥,齊玥是皇帝發(fā)落去奉月庵的,若是齊玥死在了奉月庵,皇帝會如何?
愧疚?惱怒?可不管再惱怒,這終究是他唯一的公主,齊玥的死獲益最大的,就是齊曜。
齊曜當真是狠心。
修樂雖然腦子不太好使,但戚靜話都說到這份上了,再結合奉月庵來人這事,頓時瞠目結舌。
“你的意思是齊曜對齊玥下的手?!”
那可是他親妹妹!
戚靜瞧著他似笑非笑:“你為什么會覺得意外。”
你不該覺得意外的。
逃亡那兩年,該嘗的苦楚都嘗盡了,幾次生死離別,差一點就死在了路上。
他該怨,該恨。
戚靜覺得修樂真的是被教養(yǎng)的很好。
嘴里嚷嚷著要報仇,卻也只是想弄死齊眷,便是對魏皇后,齊曜這些人都毫無敵意;本該生來富貴的,卻受了一般人家都不曾受過的苦楚,可那一顆心,依舊明亮透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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