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楚秋然端著碗對著被子里鼓鼓的一團(tuán)，有些焦急地催他，“黎...........黎公子，藥再不喝就涼了！”
“你把那玩意端遠(yuǎn)點(diǎn)！”黎音把自己裹得緊緊的，僅露出來一對瞪得溜圓的大眼睛驚恐地躲著那碗一聞就不知道放錯了多少藥還熬糊了的詭異湯藥，慫的比上戰(zhàn)場的時候還快。“遠(yuǎn)點(diǎn)！·······咳咳咳··········”
“可是大夫說了！你不能不吃藥！”楚秋然急急地分辨著，又不好再動手扯他的被子，“黎公子你又咳嗽了！這會落下病灶的！”
開玩笑，他傷的是內(nèi)里，且得溫養(yǎng)上許久，這藥壓根不對他的癥，吃了也白吃！
“咳·······你先告訴我，”黎音哆哆嗦嗦地藏在被子里，奈何這舊棉被太小，他整個身子怎么也縮不住，真真是藏頭露腳的，現(xiàn)下也顧不得那么多，“這藥里你放什么了？”
“哦哦！”楚秋然想了想，乖乖地一個一個背老中醫(yī)給他留下的藥方子上陌生的藥名，“有黃芪，白術(shù)，當(dāng)歸，半夏，杜仲，桔梗··········”
“停！”黎音聽得頭皮發(fā)麻，這都什么跟什么！哪來的老庸醫(yī)，這虎狼藥跟女兒家補(bǔ)氣血的藥全摻來了！“我再問你啊，這些藥誰給你抓的？你確定沒問題？”
“我自己采的啊！”楚秋然說到這頗為自豪地抬起頭，“這些都是基本藥材，《本草綱目》上寫著的！”
“你從哪找的？”黎音緊盯著他。
“呃，后山！”他神色突然有些游離，“我采藥的時候都是根據(jù)書上描繪的外觀招的，應(yīng)該··········沒采錯·········”
怪不得這藥聞著量這么重，黎音此刻無比懷疑他能把桔梗和烏頭屬采翻了，把前胡和當(dāng)歸弄反了。要不是這人強(qiáng)留他不讓他走他真要以為這人嫌他煩了準(zhǔn)備毒死拉到。
“好意我心領(lǐng)了。”黎音無奈，語重心長地勸他，“兄弟啊，下次生病抓藥還是讓大夫來吧！”
“抱歉啊·····”楚秋然這才覺出點(diǎn)不好意思的意味來，他把藥放在桌上有些訕色，“讓黎公子看笑話了，小生貧寒身上錢銀無多了，最后的錢也請大夫和買········”
他說到這猛然住了嘴，有些懊惱自己說太多了，“不不不不是！黎公子你別誤會！我沒別的意思！！這藥你要是實(shí)在不想喝我就拿去倒了······不不不不是！！哎呀這藥···········”
他情急之下越說越亂越描越黑，黎音卻沉默了。
他與這楚秋然素昧平生，這人卻不單救了他，還為他花光了自己身上所有的錢。這屋子里一切都是舊的，楚秋然自己的衣衫也是整潔卻在暗處打了幾個補(bǔ)丁，唯獨(dú)他身上的寢衣和拿來的鞋子是新的。
寢衣是買來應(yīng)急的，鞋子想來是因?yàn)樵谘缯瓷狭搜床怀鲱伾珌砹恕?br />
他也沒有過問。
楚秋然手上還隱約有幾道劃痕，那是被漫山遍野的枝椏荊棘劃傷的痕跡。
何德何能啊。
黎音閉上眼壓下心頭的酸澀，趕在那人伸出手端碗時奪過，在那人詫異的目光下一仰頭將碗中的苦藥如數(shù)喝了個精光。
“勞你費(fèi)了這么多心思。”忍下口中腥苦怪異的藥味，黎音放下碗輕輕笑笑，“多謝你了！”
“呃呃不用謝！”楚秋然呆著臉木木怔怔地，半響才想起原本要說的話。
“呀！”他突然想起什么似的整個人一激靈，“小生方才是想說這藥不能喝！這是作為謝禮替李大夫家的母豬熬的催產(chǎn)藥！黎公子的藥在另一盅里！”
“哼————”很應(yīng)景的，窗外傳來的豬哼聲。
黎音一口老血哽在喉嚨里，捂著胸口指著楚秋然匆匆端著碗推門換藥去的背影，險些再度背過氣去。
就你這樣的要是能考上舉人，那母豬約么都會耕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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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個黎公子啊·········”楚秋然跟在他身后，說話小心翼翼地，“你生氣了？”
“·······沒有。”黎音強(qiáng)把哽在心口想殺豬的沖動忍了下去，“我挺好的。”
“可是，”楚秋然快走了兩步上前拉住了他的袖子，“你鞋子穿翻了難道不會難過么？”
“···········”低頭瞅了瞅自己腳上跟自己身上錦衣完全不搭還反著個的白色布靴，黎音牙根都被咬的癢癢了。
果然跟凌煙呆久了蠢是會傳染的！
“咳，罷了罷了。”大大咧咧坐下把鞋子換過來，黎音擺擺手讓他坐過來，楚秋然卻不肯，還蹲下身同他商量。
“黎公子，雖是盛夏但此處風(fēng)大露寒，不宜久坐啊。”他似乎是想拉黎音起來，又不好再動手，糾結(jié)地有些不知如何是好，“子曰向?yàn)楦ヒ姡娭Y答，之前已經(jīng)甚為冒犯了，怎可·······”
“噗！”黎音被他逗樂了，伸手在他的發(fā)巾上扯了扯，越看越覺得這傻娃娃有意思，“這話是這么用的么？”
“應(yīng)······應(yīng)該吧。”他自己也不太確定。
“我說你啊！”《論語》都能背成這樣，黎音嘆了口氣搖搖頭，”有事你就直說！別跟我扯什么見義勇為不求回報那一套。我雖然自認(rèn)不是什么好人，也是個知恩圖報的。”
“小生救公子不是要公子報答的！”他一下漲紅了臉，說出來的話也結(jié)結(jié)巴巴起來，再接不下來下一句。
黎音眨著眼睛看著他，等著他自己開口。
楚秋然有些愧色地低下頭，他確實(shí)沒有那么高尚，連《論語》都能背錯的人能指望他有多大的眼界，初時救人確是為道義，而后接連的照顧卻著實(shí)是存了私心。
“小生·······小生其實(shí)··········”
他紅著臉，本是蹲著的，此刻一咬牙雙膝徑直跪在了地上，把黎音嚇了一跳。
“咳咳，你做什么？”黎音丈二的和尚摸不著頭腦，莫名其妙方才還好好的人這是怎么了。
“小生想請黎公子收小生為徒！”
“·······啥？？”黎音一聽臉都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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