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馬廄旁。
顏染此時已經卸下了枷鎖,在一番簡單的叮囑后,他正式成為了一名小馬倌,從此他的日常起居都將在馬廄生活。
“想不到我顏染,今日居然成為了一個馬倌,馬兄啊、馬兄,看來我們日后要互相多多關照了。”
顏染撫摸著馬鬃,一聲感慨,語氣竟有幾分輕快之意。
養馬不可疏忽大意,顏染從前有一匹龍駒,喚作照夜玉獅子,堪稱馬中極品,深得他喜愛,以前他時常縱馬游歷,馬踏盛京整日游玩,好不瀟灑快活。
后來盛京攻陷,顏府家破人亡,顏染也淪為階下囚,也不知那匹馬,最后落入誰手。
“馬兄啊馬兄,我們同是天涯淪落人,你放心,有我顏染在,我一定會好生照顧你。”
顏染與馬混熟后,開始動手打掃馬廄,這匹馬雖然不如照夜玉獅子,但也是一等一的良駒,日行千里、夜行八百絕不在話下,聽說更是統領大人的愛馬,他可不敢怠慢。
一番收拾后,再填上草料,顏染擦了一下汗水,在馬棚處找了一個位置,躺在松軟的草垛上,他合上衣服,眼眸一眨不眨盯著浩瀚的星空,目光逐漸癡了。
“在這蠻荒邊疆,想不到竟也有如此璀璨的星空。”
顏染一顆一顆的數著,在盛京的顏府里,有一座觀星樓,那里高達百丈,是夜觀天象的好去處。
他自小精通天文地理,此時辨認星辰更是如數家珍。
“那里是紫微垣、太微垣、天市垣...這里是東方蒼龍七宿、北方玄武七宿、西方白虎、還有南方朱雀...”
顏染不知不覺的默念著,他的心神完全沉浸在了這浩瀚的星空中,只是不知為什么,他隱約感覺今夜的星辰尤為明亮。
就在他細數星辰的時候,忽然群星璀璨,漫天星辰交相輝映,隱約的一種冥冥之中的感悟浮上心頭。
這一刻,顏染福至心靈,他每念一顆星辰的名字,就感覺身體的每一處部位就顫動一下,好像那些星光化作了蝌蚪,鉆入了他周身的一百零八穴竅之中。
“天樞、天璇、天璣、天權、玉衡、開陽、搖光...”
顏染每讀一個名字,群星就好似更明亮了幾分。隱隱地,一股奇妙的牽引之力,將他的身體與漫天星辰溝通了起來。
他感覺靈魂就好像飄浮在虛空當中,無數星辰光輝圍繞在他身邊,宛如眾星拱月一般。
就在這個時候,忽然群星顫動,仿佛天地初開,漫天星辰受到牽引,投射出一道道淡淡的光線,刺破了夜幕,緩緩投射到邊疆之地,在馬棚邊的少年身上。
這一刻,群星璀璨,萬星匯聚,數以萬計的光束,洋洋灑灑,將這個馬棚照映的流光溢彩。
“這是先天聚靈、星辰洗體?”
顏染沐浴在星光之中,只感覺身體飄飄欲仙,比往日輕松了不知多少倍。
過了幾息時間,星光盡散,群星黯淡下來,顏染看著自己的肌膚,只見肌膚如玉,隱隱的泛著一絲玉質的光澤,他心中震驚的簡直無以復加。
“世上居然有這種事,星辰洗體,就連古籍當中都鮮少記載,傳聞之中似乎只有世間少數的人,可以得到天地鐘愛,造化垂青,想不到我竟然有此福運。”
顏染知道自己方才與天地交感,進入了一種玄之又玄的境界,這種境界竟然讓他一舉由后天之軀踏入先天聚靈的境界,這種奇妙境遇簡直是匪夷所思。
他深深呼吸,平復了一下心情。
“易經有云:否極泰來。逆境達到極點,就會向順境轉化,莫非我的好運就要來了嗎?”
顏染怔怔自語,曾經他玩物喪志、不諳世事,過著高枕無憂的生活。大商連年征戰外有北魏侵擾,內有奸臣作祟,只恨當初手無縛雞之力、力不從心,只能眼睜睜的看著國破家亡。
“父親曾告誡我,先天下之憂而憂,后天下之樂而樂。只可惜當時我卻從來沒有體會到他老人家的真正心意。”
“大商之所以會被滅國,就是因為有太多像我這樣懷安喪志的人,如果我們的國家我們的人民,人人都有君子如龍、終日乾乾的心態,一國上下眾志成城。那么現在恐怕又是另外一番景象!”
顏染此刻內心念頭通達,他忽然長歌吟唱:“君子不器,大道無方!形而上者謂之道,形而下者謂之器。”
就在他高歌而唱的時候,突然感覺似乎有一道奇異的目光,落在了他的身上,這也是他達到先天聚靈的境界,五官敏銳,這才發現似乎有人在窺探他。
“什么人?”顏染轉身望去。
卻見他竟不知什么時候,置身在一個宛如月牙般的湖水之畔,此時湖水上空熒光點點,許多光塵漫天飛舞,美輪美奐。
不消片刻,這些光塵緩緩凝聚作一個女子身影,身姿婀娜、超凡脫俗,仿佛就像是九天之上的仙女來到了凡間。
這個女子神秘異常,她赤著雙足,腳踝如玉,就這般凌空漂浮而來。
顏染凝神去望,發現女子的姿容,姣如明月,若仙若靈,乍一看仿佛月中仙子,待她行至近前,卻發現她一會兒面若少女、一會兒又好像是風姿綽約的少婦,就好像滾滾紅塵當中,與你擦肩而過的路人,雖只一瞬,驀然回首之后,卻發現芳蹤已逝,令人回味。
“我似乎在哪里見過你?”顏染一看這女子,便莫名覺得有些熟悉,但奇怪的是他卻怎么也想不起來。
“公子當真不記得奴家了嗎?”女子朱唇輕啟,面容忽又幻作為一個眉目清秀的少女模樣。
顏染神情一驚,忽然回想到那個在茶棚外賣唱的憐人,那首詞讓他印象尤為深刻。
“是你?你究竟是什么人?”
“奴家喚作胭脂。”女子輕聲開口,語氣有如珠玉落盤一般、動聽悅耳。
顏染搖頭苦笑:“想不到,你竟是一位深藏不露的高人,那一日我竟然絲毫瞧不出來,所謂大隱隱于市,恐怕便是如此了。”
“公子說笑了,奴家隱身在鬧市之中,也是為了經歷紅塵百態,磨煉道心而已,反倒是公子榮辱不驚,才華橫溢,令奴家心中傾慕。”胭脂款款而道。
“你傾慕我?”
顏染掏了掏耳朵,生怕自己聽錯,這名喚作胭脂的神秘女子,行事言語、不拘禮數,似乎不像是大家閨秀,反而行為作風像是宗派中人,令他暗自生疑。
“姑娘莫不是在說笑?在下已經淪為了罪囚,如今更只是一個小馬倌而已,又何德何能,讓姑娘另眼青睞。”顏染苦笑道。
“公子不必妄自菲薄,大商丞相顏良之子又豈是池中之物?”胭脂似乎對他青睞有加,絲毫不以為意。
“更何況公子文采斐然,今晚又一夜破境、星辰光芒、洞穿霄漢、如此天地異象,當真是令人大開眼界。”
顏染心道糟糕,今夜突破先天聚靈的境界時,實在是驚世駭俗,如果換做是過往還好,但是今時今日他已經淪為了罪囚,今夜突破境界,難免遭人猜忌,是福是禍也尚未可知,恐怕離死期亦不遠了。
想通此節,顏染臉色不禁一沉,心中暗自警覺。
“公子不必擔憂,奴家愿幫助公子,哪怕是逃離這小小的黑水營,也不是難事呢。”這個時候,胭脂似乎看出了他心中所想,緩緩開口。
“我們素昧平生,你為什么愿意幫助我?”顏染疑惑道。
“只是區區舉手一勞而已,公子莫不是不相信奴家?”胭脂聲音空靈,語氣當中似乎帶著一絲嬌嗔,令人心神一蕩。
顏染咬了一下舌尖,努力抵擋對方的魅惑,搖頭道:“非是我不愿相信你,而是我深知天下沒有免費的午餐,更何況我身無長物,姑娘究竟意欲為何,不妨坦言相告。”
胭脂掩唇輕笑:“公子當真是一個妙人,莫非還擔心奴家挾恩圖報嗎?”
顏染不語,只是用懷疑的目光瞧著她。
胭脂笑容漸斂,終于輕聲道:“我的確也需要你幫我一個忙,只要你答應,我立刻就能帶你離開這里,并且能讓你一步登天,哪怕將來能夠手刃北魏武王,為你父親報仇,也不是不可能。”
顏染指節捏白,努力鎮定心神,他雖然平日沒有表現出來,但是國仇家恨在他心中卻是從來也沒有忘記過。
只不過手刃武王這件事,聽起來實在是令他感覺天方夜譚,因為他深知武王的恐怖,那是一個彈指間就能夠覆滅整個大商、坑殺商朝十萬士兵的真正魔鬼。
“你需要我做什么?”顏染最終還是忍不住問道。
胭脂目光微微一亮,忽然饒有興趣的問他:“公子可曾聽過道心種魔大法嗎?”
“道心種魔?”顏染凜然一驚,目光駭然的望著眼前的美麗女子。
“你是天下十宗的哪個門派中人?莫非是魔道?”
胭脂輕輕含笑:“公子真是見識不淺,奴家正是出自‘縱橫道’。”
“什么?你竟是縱橫魔道的人?”顏染說著,忽然感覺一股寒意油然而生。
他雖然不曾修行,但卻也聽過一句話,那就是‘縱橫捭闔,亦可伐天。’
如果說天下十宗是這世間底蘊最為深不可測的勢力的話,那么縱橫魔道一定是其中首屈一指的恐怖存在,它的兇名早已傳遍了天下各國。
這個時候顏染也無法平靜,知道眼前這個女子出自縱橫道時,他只感覺望著對方,就好像在看著一座難以逾越的天塹。
“莫非你是想讓我當你的爐鼎?”顏染忽然感覺喉嚨有些干澀。
關于道心種魔的傳聞,他也曾聽過一二,據傳聞講這是一種極為深奧的魔門秘法,是魔道當中最為兇險的法門,要修煉此法,必須要找一個上好的爐鼎,施以魔種才能修習。
“如果我不答應呢?”顏染心里沒底的問道。
胭脂笑盈盈的看著他,直看得他寒意入髓。
“你會答應的。”她輕飄飄的說了一句,然后一揮手,沒等顏染反應過來,只見天地旋轉,時空傾覆,他又回到了黑水獄的馬棚之中。
顏染回頭張望,只見周圍哪還有那位女子的身影,只有馬兒瞪著大眼,目光炯炯的望著他。
“真像一場夢境。”他低聲輕語,忽地目光一凝,只見右手無名指上赫然纏著幾圈青絲。
“這是?”
“若你想通,隨時可以來找我。”
顏染耳邊響起一道叮嚀的聲音,令他不禁神情恍惚。
這注定是一個難眠的夜晚,顏染渡過了令他輾轉難測的一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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