州歷，乾元一十九年，八月十五，中秋佳節(jié)。

    云臺山巔。

    一位端莊冒昧，皓齒朱唇的女子，身上穿著白色的連體長裙，玉蓮輕擺，赤足站在云臺山巔。

    是夜，皓月當(dāng)空，女子抬頭看著皎潔的明月，眼眶當(dāng)中逐漸濕潤。

    潔白的月光灑落在云臺山巔，將女子承托的宛如天仙。

    身后站著的，是兩個中年男子，一位身穿黑衣，腰間掛著一個木質(zhì)的腰牌，上書秦字古緣。

    另一位身著粗布麻衣，露出精壯的雙臂。

    二人站在女子身后，一言不發(fā)，似乎生怕打擾到她。

    “中秋佳節(jié)，本該是團圓之際。”女子轉(zhuǎn)過身來，看著山腰處燈火通明，時不時還傳來幾聲笑語的濃霧山莊，朝著兩位男子道：“你們何不去與莊客共聚佳節(jié)，卻來此地作甚？”

    二人不語，似乎對山莊內(nèi)的事情不敢感興趣。

    女子見狀微微嘆氣，朝著黑衣男子道：“如楠，你也收手吧。為了天下這兩個字，我父親已經(jīng)命喪黃泉，我不想看到秦門最終走上破滅的道路。”

    “父親為保天下太平，付出了自己的生命。難道，你還要為了天下，讓更多的人喪命嗎？”

    這云臺山巔站著的三人，不是旁人，正是秦如楠夫婦與楊霖三人。

    數(shù)月前，楊霖出了玉門關(guān)，率領(lǐng)府上家將一路直奔云臺山。

    噩耗傳來，楊凝當(dāng)場悲痛欲絕，傷入肺腑。

    秦門上下，盡皆披麻戴孝，高掛白旗。秦如楠對這位只有數(shù)面之緣的老泰山雖然沒有刻骨銘心的感情，但也是自己的家人。得知噩耗的秦如楠當(dāng)即震怒，就欲點兵，殺奔涼州。

    楊霖一番苦勸，秦如楠這才稍稍平復(fù)。但看著日漸消瘦的妻子，秦如楠的心里怎么也不是個滋味。

    又從楊霖口中得知，秦澤如今已是小乘境界修為，秦如楠心中一喜，頓感秦門有望。便瞞著楊凝開始暗中布置，等待時變。

    過了數(shù)月，悲痛欲絕的楊凝漸漸緩了過來。每每看到秦如楠背著自己，與蘇沐白穆青山等人商議事情，心中登時不滿。

    經(jīng)過數(shù)次盤問，秦如楠最終還是向她道出了自己的打算。

    原來，秦如楠準(zhǔn)備在半年后各州叛亂之際，高舉大旗。將早年安插在各州郡府的秦門莊客啟用，席卷天下。意圖攻入司隸，推翻劉氏王朝。

    聽完這些的楊凝一陣失神，她從未想過，自己身邊這個朝夕與共的男子居然有這般野心。

    她雖然知道，秦如楠心中有恨，當(dāng)年若不是劉焱請動謫仙榜上的兩位大能，恐怕秦如楠早已在這一十三州叱咤風(fēng)云。

    可是誰都沒有想到，事情會走到今天這個地步。

    秦如楠似乎已經(jīng)不是當(dāng)初自己認識的那個快意恩仇，英姿颯爽的青年。

    如今的他，已經(jīng)被仇恨蒙蔽了雙眼。

    原本她還以為，舉族遷徙，是為了秦澤可以不受任何州牧控制。直到秦如楠告知他的謀劃，楊凝才知道，這一切，都只是為了他的野心。

    此刻，就在這云臺山巔，秦如楠將心一橫，口中沉聲道：“我與劉焱，不共戴天。秦澤如今已經(jīng)邁入小乘境界，聽楊霖說，恐怕用不了多久，便能夠邁入大乘境界。更何況，他的身邊還有一位歸仙境界的妖獸。到那時，加上曹天鼎陳道陵二人，何愁天下不得？”

    楊凝聞言大怒，她杏眉倒豎，雙手因為施力而變得發(fā)白：“秦如楠，我告訴你，無論如何，澤兒若是少了半根頭發(fā)，我定不會饒你！”

    二人之間，雖然感情深厚，可在秦澤的事情上，楊凝絕不會讓步。

    眼見著秦如楠的臉色越發(fā)難看，楊霖不由出聲：“都是一家人，有什么話，不能坐下來好好談?wù)勀兀俊?br />
    秦如楠本想再說些什么，但總歸要給大舅子一些面子。況且楊凝剛剛喪夫，此時不宜太過激動。

    想到這里，秦如楠只好服軟，他緩步走到楊凝身邊，將其摟在懷中。

    誰知后者卻一把掙脫，口中冷聲道：“莫要碰我，澤兒的事情，沒得商量。想要爭天下，便靠你自己，休想讓澤兒參與此事。”

    秦如楠一陣尷尬，他還想說些什么，可是楊凝卻沒有給他機會，衣袖一擺，便往濃霧山莊方向掠去。

    看著遠去的倩影，秦如楠長嘆一聲，但心中并沒有放棄自己的想法。

    楊霖走到秦如楠身側(cè)，他拍了拍自己妹夫的肩頭，口中道：“我妹妹從小嬌慣，自然有些脾氣，你也別太往心里去了。”

    秦如楠哪里會怪罪楊凝？只不過在這件事情上，二人出現(xiàn)了分歧。秦如楠心中暗自責(zé)備自己，當(dāng)初不該隱瞞此事，事到如今，卻是將自己夫妻間的感情鬧得有些僵了。

    楊霖知道秦如楠心中苦悶，不由道：“聽說莊上蘇沐白，是澤兒的結(jié)義大哥，釀得一手好酒，不如共飲幾杯，再說他話？”

    事已至此，也只好這樣。

    不過說起秦澤的這位結(jié)義大哥，秦如楠還是對其另眼相看的。

    幾年前剛剛拜入秦門門下的蘇沐白，紫府毀去一半。這些年他憑借秦門儲存的靈物，加上自身的不懈努力，終于在一年前將紫府修復(fù)完整，修為更是達到了大乘境界后期。

    這也讓秦如楠又多了一份助力。

    聽聞蘇沐白早年父母雙亡，又是狼王蘇毅之后，秦如楠夫妻二人便將蘇沐白認作自己義子，也算是全了他與秦澤的兄弟之名。

    楊霖與秦如楠二人回到濃霧山莊，便尋到正與穆青山等人對飲的蘇沐白。

    眾人見秦如楠來此，不由放下了自己手中的酒盞，起身拜道：“族長大人。”

    蘇沐白走到秦如楠跟前，恭敬道：“義父大人。”

    秦如楠點了點頭，示意眾人不必理會自己，可以隨性。

    蘇沐白眼尖，見秦如楠臉色不對，當(dāng)下便道：“義父大人。沐白前些日子剛釀了一壇上好的冰泉露，正想請義父大人享用。”

    眾人不明所以，盡皆起哄道：“原來有這等事情，居然私藏！”

    蘇沐白有些尷尬，并未理會，只是朝著秦如楠做了個請的手勢。

    秦如楠點了點頭率先向前走去，蘇沐白與楊霖二人便跟在他身后，一言不發(fā)。

    剛行數(shù)步，秦如楠忽然駐足，朝著穆青山等人道：“怎么，羨慕我有個好兒子？”

    眾人聞言，面面相覷，不由笑出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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