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兩天天氣一直霧蒙蒙的。孫驍驍最討厭這種不陰不晴的天氣。坐在咖啡館里，想著馬上要和西城的母親見面，孫驍驍立刻覺得燥熱起來。手里服裝雜志翻來翻去，可都看不到眼里去。不知道為什么，孫驍驍有一種莫名的害怕。來者不善。仔細想想，有什么好害怕的，她不是見公婆的丑媳婦，也不是西城公司的職員。從理論上分析，這個女人完全和自己不相干。可是從感覺上說，孫驍驍的確感到一種莫名的壓迫感。

    西城的母親從一進咖啡館就注意到了孫驍驍，先上下打量了一番，容貌清秀，一套深藍色裙裝，剪裁得體，腰間、袖口和領口的白邊很醒目也很特別，搭配黑色絲襪和黑色短靴。看起來端莊大方卻有青春洋溢。雖然孫驍驍坐著，看不到整體的效果，可是她纖瘦的身材和細長的雙腿也足以證明這個女孩的外在條件并不差。

    西城的母親走近孫驍驍，優(yōu)雅地問道：“請問是孫驍驍小姐嗎？”

    孫驍驍嚇了一跳，抬頭看了一眼孫驍驍的母親，慌忙站起來，說：“是。是。”

    西城的母親緩慢地在孫驍驍的對面坐下，看對面的孫驍驍還傻站著，心里掠過一絲冷笑，但面上仍盡量露出和善的微笑，說：“坐啊，坐。”

    孫驍驍忐忑不安地坐下來。這時咖啡館的waiter走過來，西城的母親沒看價單，直接說：“還是老樣子。”waiter點頭走開。

    見面的地點是西城的母親定的，孫驍驍來到這里看到價單的時候嚇了一跳，這里最便宜的咖啡也是一般打工族的半月薪水。孫驍驍如今的身價自然和以往不同，收入非常可觀，但她并不在吃穿用上追求更奢華的享受。這次也是情況所迫，只好硬著頭皮點了一杯，卻也心疼的要命。

    “蘇小姐是從法國留學回來的服裝設計師？”西城的母親明知故問。

    孫驍驍點點頭，說：“是的。”

    “父母是做什么的？”

    “只是普通的工人，現在已經退休了。”孫驍驍老老實實回答。

    “普通工人還能送你去法國留學，不容易啊。”

    第一輪攻擊開始了。孫驍驍心想。

    “不。我出國留學的錢是西城出的。”

    “哦，原來如此。看來我們家西城很喜歡你，是嗎？”

    “伯母，那都是以前的事兒了。現在我和西城之間真的沒有什么。他和芮兒結婚，我也是誠心誠意地祝福。”

    “誠心誠意？”西城母親冷笑著說，“你們這類女孩子呀，我也見過，扮清純，裝清高，嘴里說著愛情啊，理想啊，可眼睛卻瞄著豪門公子，玩欲擒故縱的把戲。”

    孫驍驍正要說話，waiter端來一杯咖啡，西城母親優(yōu)雅地抿了一口咖啡，緩緩說道：“住慣了茅草屋的人看見了別墅自然想住進來，可是不是你洗干凈了臉，換身新衣服就能和住別墅的人平等了。世上的事，沒那么簡單。”

    “伯母，”孫驍驍深深地呼出一口氣，一字一句地說：“我再重申一遍，我不喜歡西城，不會和他結婚，也絕對不會住進你家別墅。西城當初資助我留學的錢，我會還給他，一分錢都不會少。”

    “這樣你不就有借口再見西城了嗎？你明知道他不會要你的錢。”

    聽到對方這樣冤枉自己，孫驍驍暗暗攥緊拳頭，手指甲都幾乎掐進肉里。女人刁難起女人來，真是說話字字見血，不動聲色就能使人重傷。

    “您想讓我怎么做？”

    “如果你真像你說的那樣，對西城沒有任何想法，何必要和他在一個城市呢？這咫尺之間，你在他眼前晃來晃去，卻又裝出一副拒人于千里的樣子，只會讓他心癢難耐。普天下的男人都難免中這一招，普天下的女人也都會這一招，無師自通。”

    “你的意思是讓我離開這座城市？”孫驍驍在各種尖酸刻薄的話語里總算聽出了她的意思。

    “我這里有一張三百萬的支票，如果你要到大城市或國外，這錢足以讓你過上安穩(wěn)的生活，如果你要到別的什么地方，這錢足以讓你過完下半輩子，或者你如果不甘心埋沒你的才華的話，開個小公司也行啊。”西城母親從包里拿出一張支票放到桌上。

    “您的錢我不要。”孫驍驍拒絕。

    “我料到了。像你這種女孩，越是不要錢，西城就越放不開你，這種以退為進的伎倆并不少見。不過，我還是勸你把錢收下，我相信你還是認錢的，要不然當初你也不會白白接受西城的錢去巴黎了。”

    孫驍驍百口莫辯，不知道說什么。說自己是被逼著去巴黎的，說西城付了奶奶做手術的錢，自己才和西城一起去巴黎的？不，說了這些，西城母親也不會相信，反而讓她誤會更深。

    西城母親看孫驍驍不說話，知道說中了孫驍驍的痛處，繼續(xù)說道：“西城是一個單純的孩子，一根筋，做事往往考慮不周全，看人也只看表面。我承認，蘇小姐這樣的女孩，外在條件是不差，能迷惑住西城我也不意外，若只是在外面調調情，曖昧曖昧，我也不干涉。男人嘛，心總是野的。可是想要再進一步，是萬萬不能了。再說，蘇小姐已經從西城那撈到不少好處了，有一句成語，叫適可而止，蘇小姐懂的吧。”

    孫驍驍直直地看著西城母親，憤怒和屈辱像開水一樣在心中沸騰。

    “如果蘇小姐覺得這錢不夠……”

    孫驍驍實在忍無可忍，打斷了西城母親，生硬地說：“西夫人，想必一直是在非常優(yōu)越的環(huán)境里生活的吧。”

    西城母親愣了一下，猜不透孫驍驍要說什么，只會回答：“當然。”

    孫驍驍接著說：“西夫人一直在豪門中生活，可能對窮人不太了解。窮人最大的優(yōu)點，您知道是什么嗎？就是容易滿足。有一個可以展示自己的平臺，可以憑著自己的雙手和大腦獲得公平的報酬就行了。窮人想當富人嗎？當然想。我也想。你們富人不也為了更富有，整天絞盡腦汁嗎？為了讓自己的財富更穩(wěn)固，不也使勁各種手段嗎？為什么你們把這視作理所當然，而我們窮人想過的好一點，想通過自己的奮斗過更好的生活，你們就冷冷嘲笑，你們就以為我們對你們的財產虎視眈眈。這未免有點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吧。是，我出身普通家庭，我靠西城的資助去巴黎學了設計，可那又怎么樣呢？我通過所學知識，成為一名設計師，我現在也有能力償還西城資助我的這筆學費。我很感激他，但我問心無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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