廚房里,菜刀在砧板上唰刷,拋鍋中紅火哄哄,空調口絲條輕飄,每個人低著頭,一額汗珠。
朱迪站在門口,叉起腰問:“是誰負責做沙拉?”
李海一提鍋,撈下剛拋到空中的菜,關掉爐火,油手往抹布上擦擦,笑臉走過來,“老板娘,瞎情況?”
“別再叫我老板娘,我是朱迪·胡。”她瞪眼說,“安德斯坦?”
李海直起腰回答:“耶雪。”
“沙拉是你做的?”
“本來是,但今天......”
“到底是不是?”
李海伸長脖子,大聲喊:“傻哥。”
一個廚工提著菜刀沖過來,急停在兩人面前。
“是他負責的。”李海指著他說。
傻哥歪著頭說:“對,沙拉是我,我是沙拉。”
朱迪瞧了瞧這個歪頭歪腦家伙,“他好像不太正常。”
“他很正常,只是有點自閉。”李海轉過頭,眼睛都大了,傻哥手提菜刀,嘴角抽動,他掰下傻哥的手,讓刀藏在身后。
朱迪打量一會問:“他這樣能工作嗎?”
“樓破泵!”李海說,“別看他呆頭呆腦,臉上長麻,還有點臭美,可做事認真,特別聽話。”
別的廚工聽了,相互耳語:“也只有他才受得了大廚的嘮叨。”
“沙拉出了狀況。”朱迪說。
李海走前一步,“朱迪女士,他是個新人,給次機會吧。”
“還愣著干什么?”朱迪說。
“啊?”李海沒聽明白,是走還是留。
“動起來,把外面打翻的沙拉給補上。”
所有人噓一口氣,傻哥拿著菜刀跑回工作臺,李海開爐火,廚房里又混雜各種聲音。
朱迪抱手等待,手機忽然響起,來電號碼讓她皺起眉頭。
“小郭,這里交給你了。”她將電話貼近耳朵,邊說邊走向餐廳門口。
“啊。”小郭看著她的背影,有苦說不出。這貨干嘛去?竟在最繁忙時丟下餐廳不管。
她走近一輛黃色的雪弗蘭跑車,勾開車門,把自己關在車內,“資料都齊了嗎?......我要先看看......錢都準備好了......我不懂中國的地方,你把地址發過來,待會見。”
她掛掉電話,轉過手腕,看一眼銀亮的奧華手表,手機響一聲彈出對話框,按了按,車載電腦上出出一張導航地圖。
中銀大廈,距離兩條街外。
跑車停路邊一個紅色消防栓旁,獨自上樓頂,鐵門開著,天臺地上有積水,反著陽光,冷氣機外殼上積滿灰塵,一個男人的背影站在護欄邊。
朱迪左右瞧瞧,沒看見有別人,站到他右邊問:“為什么要在天臺見面?”
男人轉過頭來,一幅黑鏡擋住雙眼,“不覺這樣很酷嗎?”
“酷你個死人頭。”
“電影里的臥底都喜歡在天臺上接頭。”
朱迪翻翻白眼,“就算在天臺見面,也不用挑這種沒電梯的大廈吧,十七層,你知道我穿高跟鞋登上來有多艱難嗎?”
“沒電梯嗎?”
“牌上寫著維修中。”
“噢,你是說地上的牌子,那是我上來時不小心踢過去,其實電梯早修好了。”
朱迪摸著前額,一個深呼吸,“算了,我要的資料呢?”
“錢呢?”
“你讓我先看看,是否物有所值。”
他掏出手機,指尖劃開密碼鎖。
朱迪接過來,屏幕上是一個男人的照片,在做健兒鼓手瓜的動作,勁兒挺足的,可手臂不及蘿卜粗,還在那里得意洋洋地笑,真是搞不清狀況。
劃過好幾張,全是這個家伙的照片,其中一張很是過份,裸著上身假裝自己在射箭,那骨磷磷的體格,不如回家洗洗睡。
“這都是些什么?”
男人聳聳肩,“你不是想知道他的秘密嗎?有一張還不小心暴露他的紅色內褲呢,絕對物超所值。”
朱迪感到氣血上頭,捏了捏太陽穴說:“我雇你去調查他與邁克死亡的關聯,不是要看這些無聊的東西。”
“無聊嗎?我看他挺帥的嘛。”
朱迪盯著這男人,忽然眼睛瞪大,“等等......”她拔掉了他的墨鏡,與照片對比,分明是同一個人,“你不是私家偵探。”
男人露出白牙而笑:“真人是否比上鏡更帥。”
朱迪后退兩步,“你到底是誰?”
男人沒有向前撲的意思,轉過身去,憑欄遠眺,“我叫凱明,確切地說,就是你要調查的對象。”
“所以剛才這些事,是你故意在抓弄我。”
凱明扭頭盯著她。
“你想干嘛?”她又退兩步。
凱明說:“這算是報復你找人調查我,咱們扯平。”
“我丈夫的死是否與你有關系?”
凱明目光一沉,“那天晚上,我揍得他鼻青臉腫的,丟出門外去,他還爬起來罵罵咧咧,沒想到第二天就被人埋在院子里。”
“真不是你干的?”
“是我干的,我還能站在這里嗎?警察早就把我關得死死的。”
除了相信他,還能怎么辦?朱迪漸漸向他靠近,“雖然邁克時常會得罪人,但我真想不出有誰要他命。”
“對方是沖我而來,他只是無意中牽涉此事。”
“你有懷疑的對象嗎?”
凱明搖搖頭,“但這人我一定見過。”
“要不咱們合作,調查背后的兇手?”朱迪提議。
“不,我不關心兇手是誰。”
“他差點把你害慘,難道你沒有一點氣憤?”
“沒有,只要他不是把目標對準安琪和安宜就行。”
“你這人太奇怪了。”
“其實我有另一件事想拜托你的。”凱明說,“在西餐廳的員工中,有一個叫傻哥的人,希望你多關照一下他。”
朱迪側頭一想,“噢,你是說那個傻子。”
“他不是傻子,只是自閉。”凱明說,“他從小在一個惡劣的家庭長大,好不容易才找到一份工作,不用看家人的冷臉過日子,他是我最要好的朋友,我希望他能得到幸福。”
“我會看著辦,但你要隨時幫我留意潛伏的兇手。”
“沒問題。”
研究所里散落一地紙張,萊蒙聽到腳步聲,掩開蓋在臉上的設計圖,顯現出兩個濃濃的轉眼圈。
凱明彎腰撿起其中一張,上面畫著消防衣的三面設計圖。
“你有好主意嗎?”
萊蒙一定是被逼瘋了,不然怎么向一個門外漢討教。
“我想沒人會愿意穿著棉襖去救火。”凱明覺得畫里的衣服太厚。
“我能把防火服設計得像t恤薄。”
“那就行了,干嘛弄成這個樣子?”
萊蒙嘆一口氣,靠在椅背說:“你認為有政府會采購一件八百萬的防火服嗎?”
“八百萬?簡直瘋了。”凱明瞪大雙眼。
“衣服要輕又得要防高溫,除了采用最新的納米材料,沒有別的辦法,但這種材料比金子還貴,用來造衣服太過奢華。”
“老在用以前的材料拼湊,也不是辦法,以你那種腦子,干嘛不去研發新的材料?”
萊蒙的腦袋像是被雷劈一下,從椅子上彈起來,“對呀,怎么我沒想到呢?”
他拉著凱明去工場,里面擺滿玻璃試管,裝有不同顏色的材料液,它們是用來涂在防火服的外層,起到隔絕高溫的涂料。
萊蒙遞給凱明一副防護眼鏡,“你負責混涂料,我來測試耐火性。”
凱明看著這些五顏六色的試管,“怎么個混法?”
“很簡單,就像調酒師那樣,隨意搭配。”萊蒙拿起綠和黃的兩支試管,往一個空瓶的里面倒,拿在手上搖搖,讓兩種液體混合在一起,再涂到布條上。
凱明看見他嘟長嘴巴,吹了幾下,等布條干透放進高熱爐,布條一碰到火苗,呼,燒著了手。
“噢。”萊蒙甩掉布條,手插進水桶,表情舒暢。
“什么情況,你確定我們不是在做導火繩?”凱明問。
萊蒙的手從水里抽出,又紅又腫,聞了聞,竟有燒焦指甲的味道,“顯然這是個失敗的案例。”
之后他變得聰明了,用一個半米長的金屬鑷子去燒布條。
凱明開始隨意地混搭涂液,“能用三種以上的搭配嗎?”
“隨你喜歡。”
燒掉五百零一條布后,凱明開始覺得會沒完沒了,“到底怎樣才算合格?”
“能夠抵抗三百度的高溫。”萊蒙說著,放進去的布條又燒著。
老天,嘗試了這么多次,布條沒一次能在火爐里挨過三秒鐘,這樣干感覺太傻了。
“不如再嘗試用舊材料去拼湊?”
萊蒙白了他一眼,“怎能輕易就放棄,要是咱們不把它研究出來,飯碗丟定了。”
布條繼續燃燒數百條,凱明的眼皮幾乎要合上,萊蒙一邊燒布一邊打瞌睡。
“你在美國時研究外星人,有什么收獲?”凱明托著下巴問。
“怎么問起這個?”
“我曾經在埃及見過它們。”
萊蒙拍拍腦袋,強打精神,“噢,他們是邀請你去星際一日游,還是抓你去飛碟上研究一番。”
“他們原本是金星人,后來到了地球,因為甲蟲的原因又不得不移民到別的星球。”
“他們可能找到一個比地球更好的地方。”
凱明皺起眉頭,“既然他們從前與人類有接觸,為什么不建立聯系,要躲在暗處?”
“也許他們覺得人類太流氓,會威脅到他們的存在。”
“他們曾經對人類發出末日警告。”
萊蒙一愣,“你從哪聽來的。”
“一個瘋子。”
萊蒙翻翻白眼,回頭親看見布條在火爐里完全無損,老天,這可是三百度的高溫。
“成功了。”
凱明跑過來看,兩人歡呼著捅抱在一起。
“剛才混了多少種涂液。”萊蒙問。
他摸摸腦袋回答:“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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