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沉沉,庭院深深,四周皆是寂靜安然,有人黃粱好夢,有人輾轉(zhuǎn)難眠。
若是睡的最是不穩(wěn)最是焦躁地想必就是這個方老太了,白天一通發(fā)火氣得她肝兒顫,到現(xiàn)在都沒辦法平息,越想越氣憤,也越是沒辦法入睡。
本想著責(zé)問方結(jié)是怎么回事,將進宮的遭遇仔細說個清楚,結(jié)果卻被她這個孫媳婦攪局,想必又是個不省心的。
如今結(jié)兒出息了,她也沒什么好計較的,只要將軍府安寧,只要她把持著將軍府的大權(quán),這方家就不會倒,有她在就絕不容得旁人污了她方家的門庭。
只是沒想到,方結(jié)竟然會問出她為何討厭齊舒至此,這同樣也是驚到了她。
輾轉(zhuǎn)所想的也是過去那些陳芝麻爛谷子的事情,方老太有時候都覺得齊舒成了自己的夢魘了,怎么甩也甩不開,當(dāng)然她也不會告訴方結(jié)這其中的緣由到底是什么。
五年前陛下立下婚期的時候,她當(dāng)時的的確確對齊舒各方面都很滿意。
模樣長得周正乖巧,一看就是美人胚子,就算是長大了也不會錯到哪里去,讀書識字見識自然不會短,琴棋書畫刺繡女工樣樣精通,禮儀舉止都是由專人教導(dǎo)的,更是挑不出毛病出來。
最重要的是方結(jié)與她是青梅竹馬,兩小無猜,感情深厚知根知底,這樣方老太更是放心。
倘若沒有變故,估計齊舒在方結(jié)連孩子都生了好幾個了。
可就是偏偏生了變故,方結(jié)上了戰(zhàn)場,留下柔母弱親撇下了未婚妻。毅然決然的奔赴前線,君問歸期未有期,獨立親人長相泣。
齊舒曾經(jīng)向方老太立誓,只要方結(jié)不背離,她定當(dāng)也是不會離棄,方老太當(dāng)時感動的一塌糊涂,直把她當(dāng)作自己的親生孫女兒來疼惜。
現(xiàn)在回頭想想,也是有些唏噓不已。
要說真正讓方老太她覺得有些變故的,還是在去年聽見的那些議論看到的那張臉。她承認(rèn),齊舒在過去的幾年很是照顧方家,方家清貴卻是有些貧窮,每月里領(lǐng)著先前方結(jié)的差使的定財,肯定是不夠用的。
方老太和兒媳婦的嫁妝地產(chǎn)也是能變賣的就變賣,日子過得是愈發(fā)緊縮,可是她堅持不能短了先人的供奉也不能缺了方結(jié)的常備之物,時常要托人寄去東西,上下打點下來,每回都是捉襟見肘。
就在這段比較艱難的時候,齊舒從自己存的私房錢里掏了不少,齊府里新進了不少新的東西她也會偷送部分過去。當(dāng)然這些齊尚書怎么可能不知道,不過是顧及了未來的將軍女婿,才覺得破點小財不算什么。
明里暗里的也就縱容著齊舒常去方家接濟,方結(jié)父親跟齊尚書在朝堂上是難得的關(guān)系親厚,世人都道不知方父看上齊尚書哪點,關(guān)系竟如此親厚。
剛開始方老太還很推拒,覺得有些感激又有些難堪。
后來時局越來越困難了,也就能做到面不改色心不跳的全部接受了,想著等方結(jié)建功立業(yè)回來這些都算不了什么,還她也是無所謂的。
只是有次,齊舒手挽著一個餐盒上門,里面是些珍貴的補品,在府中燉好了之后就準(zhǔn)備送過來,齊舒念著方老太和未來的婆婆李氏辛苦,平日里十分操勞,想著給她們補補。
碰巧李氏和方老太一道出門去了寺廟敬香,乞求神佛憐憫保佑方家不要斷了香火,保佑方結(jié)平安歸來,保佑她們方家越過越好。
齊舒吃了閉門羹,料想她們肯定是出去了,斷然是不會不給她來開門的。
于是齊舒也不著急,只是折身回了轎子等,估摸著不一會兒就能回來。
方家的門庭網(wǎng)可羅雀,來往的人也不多,雖然齊舒經(jīng)常過來,偶有坐轎子的時候,周圍的人都知道,但是這會兒轎子停在這里,不免也有人圍觀看熱鬧。
方老太和兒媳敬香歸來的時候,看到熟悉的齊府的轎子,心中一喜,知道肯定是齊舒又過來看望她們了。
正想走過去的時候,卻發(fā)現(xiàn)圍觀的人不少,都是些街坊領(lǐng)居,嗬,居然還堵上了,方老太心想看來來的時間應(yīng)該不短了,怕齊舒等急了,就想著趕緊過去。
方老太耳尖,聽見了三三兩兩的人在議論說道些什么,其中有兩個婦人的聲音格外的尖厲,凝神去聽的時候,只聽見對方這么說道。
“誒,你說這方家的那個孫子上了戰(zhàn)場有沒有的回不說,他定的婚事還真不錯,瞧瞧這齊家的姑娘,真懂事。”
“是啊,這幾年全靠齊府接濟吧?”
“是啊是啊,那兩個婦人婆子能有什么錢?”
“啊,那這不跟賴上齊家吃白食的嗎?”說話的婦女咂咂嘴,似乎很是不屑的樣子,方老太循著聲音望去,是隔壁街上賣豆腐的那個婆娘,平時就嘴碎的很。
“是啊是啊,要是方家那個小子回不來,估計就吃一輩子咯。不過也沒什么,人家齊尚書家大業(yè)大,多養(yǎng)兩個也沒什么。”另一個花衫婦女說道。
“嗨,估計是回不來了。”豆腐婆娘滿不在乎地說道。
眾人紛紛瞧過去望她,豆腐婆娘一下子捂住了嘴巴,灰溜溜地低下身子害臊的跑了。
方老太氣的七竅生煙,就想追上去逮著那個豆腐婆娘一頓抽打,結(jié)果硬生生被自己兒媳婦李氏給拉著,這才沒得逞。這惡婆娘詛咒自己的親孫子,這能忍?
狠狠得瞪了眼周圍剛剛議論的人,面上兇惡毫不掩飾地暴露出來,眾人看到自己議論的對象回來了也紛紛作鳥獸散了,當(dāng)著人家面說道總是不好的,鄰里相親的還是和睦點好。
坐在轎子里面的齊舒感覺到了外面的騷動,掀開簾子走了出來,臉上還掛著淺淺地笑,看起來溫和嫻靜,人群四散門庭一下子冷落下來。齊舒抬眼就看到了不遠處站著的手上挎著籃子的方老太和李氏,齊舒沖著她們笑,恰到好處的羞澀可愛。
以往方老太很喜歡看齊舒的笑靨,只是今時不同往日,不知道為什么看著這個笑容竟然覺得格外的刺眼,滿眼的虛情假意。
難道說,她坐在轎子里面這么久,就是為了聽別人對她的稱頌嗎?
難道說,她也是打心眼里認(rèn)為她這是施舍救濟方家嗎?
方老太無暇猜測,內(nèi)里如同亂麻,跟著兒媳李氏一道走近了齊舒,齊舒行了禮,提著食盒一道進了方府的門。
以往看著還算簡樸舒適的方家,單單的一個獨院已是極好的了,方老太卻忽然覺得它變得粗陋無比,跟齊府的高宅大院相比簡直就是不值一提。
李氏看到自家婆婆的臉色不對,也有些踟躕,剛剛的話她也聽見了,可是眼下家中無人,空有個武將世家的名號,錢財權(quán)勢皆微,如何能惱了別人?
齊舒見這兩人面色有異,還以為是外出遭遇了什么不順心的事情,不由得有些謹(jǐn)慎起來。
“我?guī)Я诵┭a品來給您們補補身子,我來得早,怕是有些不熱了,要不我去廚房熱一熱?”
“今日我跟婆婆去了寺廟燒香去了,求結(jié)兒能夠早些平安歸來,來,姑娘坐。”李氏見方老太在旁邊冷眼相看,想緩和下氣氛,就說了些轉(zhuǎn)圜的話。
“這樣啊,那改日我也去。”齊舒婉然笑著。
方老太卻突的一句:“省了,受不起!”其實她也不知道自己在慪什么氣,只是覺得有些心有不甘罷了,外面的話說的著實膈應(yīng)人。
“這,這是怎么了?齊舒不慎做錯了哪里還請祖母明示!”先前方結(jié)離開少梁的時候曾深情款款地跟她說,方家家中無人,就多*付她了,她也答應(yīng)了。
“我問你,外人都道我方家吃你的用你的,跟那蛀蟲似的,你受了不少仁慈心善的稱頌,可是真的?拿我們?nèi)缃癫粷哪庸┠阕瞿樏妫墒钦娴模俊泵嫔系陌X子看起來好像更可怖了些。
齊舒一臉的茫然,半晌訕訕地想解釋,這是哪里跟哪里啊,怎么會有這樣的傳言。
這悶氣方老太就這么生生的受下來了,這梁子也就這么結(jié)下了。
今日后,齊舒再像往常那樣登門,也是多吃閉門羹,偶有李氏會在門口稍微接待接待齊舒,反正是連門也進不去了。
齊舒也是心知肯定是外面什么流言殺心,讓方老太聽了不舒服,想必是自己平時好心走得太勤了,眼下就變成了這樣,她也著實是無心的,這真的好心做了壞事。
自此之后,齊舒就來得少了,但是私下里托人送來的東西卻不會少,李氏知道方老太不滿齊舒,從齊舒那里得了不少的好處也就不會一一跟她報備了。
這樣做的后果就是李氏知道齊舒是真的關(guān)心她們兩個孤苦婆媳,對她的印象則是十分的好,而方老太見后來齊舒沒有再登門,就認(rèn)定齊舒是真的逢場作戲,故意擺出施舍和高人一等的姿態(tài),那方家給她做名聲的墊腳,虛情假意看著就厭煩,每每想到那天從轎子里出來她面帶微笑的樣子,就覺心中發(fā)嘔。
這嘔就嘔到現(xiàn)如今,得虧方結(jié)成功坐上了將軍的位置,也有了豪奢闊氣的將軍府,這下她在齊舒面前才應(yīng)該是高人一等了。
所以有些人,類似方老太這樣的,一直對她百般好,稍微有些不順心,立馬翻身變仇敵。
躺在床上的方老太正翻來覆去的煎熬著。
齊舒嫁不出去的算盤落空了,齊舒嫁入她家做側(cè)室受制于她的算盤也落空了,現(xiàn)在得了郡主位子,尾巴定是翹上天了,要是再看到她指不定要在自己面前怎么炫耀呢。
外面的夜色漆黑如墨,方老太卻絲毫睡意都沒有,大氣大怒之后,腦袋卻是異常的清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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