閆軍看到士兵們都下去了之后,他也準備跟著一道下去,但是看郡主手中提著號角紋絲不動的樣子不由得也就停了下來。
“閆副將,下去吧。”齊舒的余光觀察到了閆軍站著不動的樣子不由得出聲提醒道。
上有命,莫敢不從。
“是!”
于是閆軍沒有再看齊舒,而是果斷扯著繩子自己慢慢的下云梯去了。
待身邊的人走開之后,吸引難民的糧食也撒了,現(xiàn)在就輪到她吹響號角的時候了,不管怎么樣,廣川縣城里面的活物至少要出來,這里已經(jīng)是一座死城了,沒有任何生機了,只有毀滅。
“嗚—嗚---嗚”的號角聲響起,齊舒忽然發(fā)現(xiàn)這東西要比自己拿食物的香氣來引誘什么的好使多了,果然還是寧澤的腦袋好使,自己還是想的太過天真了。
齊舒仰著脖子用力的吹起號角來,小臉憋得通紅,但是還是鉚足了力氣,她其實也不知道為什么自己就是想吹。
號角的聲音很低沉、渾厚,仿佛天地之間發(fā)出的悲鳴一樣,隨著風(fēng)聲飄向遠方,站在城墻上的齊舒衣服獵獵作響。
底下的士兵看到了齊舒這般模樣,無不是景仰的抬起頭,然后迎著略微有些刺眼的陽光瞇起眼睛來看,小小的黑點,站在那里一動不動。
不知道怎樣的形容此刻的心情,齊舒的到來令他們感到意外且驚喜,這個女子身上有種難以言喻的氣質(zhì),堅定勇敢甚至有些尖銳,讓人難以忽視她的存在。
或許是心里不確定的感覺、或許真的是飯菜的香氣炊煙的升騰、或許是齊舒充滿了鼓動聲的號角,城門口聚集的難民越來越多了。
擁堵的也是越來越厲害,爭先恐后想要鉆出城門的模樣使得抵著城門的人由兩人增加到了四人乃至八人。
大夫和伙夫忙的團團轉(zhuǎn),他們要給難民確診,還要給難民喂食,當然只是作一個簡單地判斷,還有就是也不能給他們喂食了太多的飯,以免他們吃撐壞了。
齊舒在上面又吹了一會兒,看到城里的難民如同小螞蟻一般慢慢的聚攏,然后往城門的方向走去。差不多了就可以下去了。
后背有些火辣辣的疼,可能是因為又將傷口給撕扯開了,寧澤要是看到了又要責(zé)怪她了。不過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情,只要她稍微一用力,后背結(jié)的痂就會裂開,她也覺得很無奈。
喉嚨口有些微腥甜的氣息,齊舒用力的咽了咽自己的口水然后強行壓下去,后退身形到剛剛爬云梯的地方準備下來,不是不害怕的,但是害怕也得下,畢竟是她自己逞能要做人表率的。
伙夫做的飯食很香,炊煙裊裊升騰從她的身邊飄散去的時候,齊舒忽然想起幼年的時候自己在院子里面偷偷起灶的事,那時候也是像這樣依依裊裊的炊煙,只不過她記憶中的炊煙是灰黑色的,嗆得人喉嚨發(fā)癢,而這里的炊煙是白色的,讓人燃起生的希望。
寧澤因為不放心齊舒是不是偷偷的登上了城樓,所以就從西門那里趕過來了,至少讓他看一眼他才能放心的回去。
要不是因為齊舒將他分配到了西門,他是肯定要跟她待在一起的。
可是寧澤怎么也沒有想到,齊舒竟然自己親自上去了,天曉得他看到齊舒半吊在云梯上的時候是個什么心情,急的自己抬腳就想上去。
但是寧澤還沒有來得及上去就被拉下來了,士兵們將齊舒抓著的繩子的末端交到了他的手里讓他抓緊,齊舒的腰上也是纏的這個繩子,所以只要繩子不斷,齊舒是斷然不會跌落下來的。
寧澤的著急想要上去,可是他又擔心自己冒冒失失上去把齊舒給嚇到了就不好了,于是就得著急又緊張的看著,什么都得等齊舒安全下來了之后再說。
他倒是要質(zhì)問質(zhì)問到底是誰這么大膽竟然讓齊舒獨自上去了,那里多危險!
要是寧澤看到就連號角都是齊舒自己吹的,不知道會有什么感想。
待齊舒一下來,寧澤便著急忙慌的走到了齊舒的身邊,二話不說就先上手擰了齊舒的小耳朵,一扭帶一轉(zhuǎn)然后往上拎。
齊舒被寧澤的動作給驚的一愣,隨即吃痛說道:“哎哎哎!疼!松手!松手!”齊舒連忙喊道。
但是寧澤只是虎著臉,并不肯理睬她。
眾位士兵看著兩位的互動,不由得交換了眼神,眼底皆是曖昧的神色。
直到齊舒身后的士兵好像發(fā)現(xiàn)了什么,“嘶”的一聲倒吸了口涼氣。寧澤就正對著齊舒,她后面士兵臉上驚訝的神色寧澤自然沒有錯過。
情急之下將齊舒拽的離自己近了些,然后越過她的腦袋往后面看去的時候卻發(fā)現(xiàn)了齊舒黑色的衣服好像已經(jīng)濡濕了。
紅色的腰帶上也浸染了深色的印記,濃烈的血腥味四散開來有些刺鼻,衣衫棱角處有些血珠滴了下來,怪不得那個士兵能夠突然發(fā)現(xiàn)。
“郡主這是怎么了?!”一個士兵顯然也發(fā)現(xiàn)了齊舒的異樣,也是驚恐的叫出聲來。
怎么了?什么怎么了?還不是受傷了!
“郡主身上有舊疾,傷勢還沒好就過來了,原本應(yīng)當臥床休養(yǎng)的。”眾位將士聽到了這樣的話也是驚訝的不敢出聲,沒想到郡主身上帶著重傷還過來。
但是寧澤還有自己擔心的地方,齊舒的傷口暴露在這瘟疫的環(huán)境中,他問過大夫,大夫說齊舒很可能也會染上瘟疫,畢竟現(xiàn)在還不知道瘟疫是怎么樣傳染的。
可是齊舒來此無疑就是將自己暴露在極其危險的環(huán)境當中。
“本王帶郡主前去包扎,其余的人繼續(xù)堅守自己的職責(zé),我們等等就回來。”寧澤也不等齊舒反抗,小心翼翼的攬著齊舒直接就走了。
寧澤觸碰的地方很小心,只是放在齊舒的肩頭,但是兩人的距離也不是貼的特別近,不顯得曖昧。但是此時此刻也不會有人去想著曖昧的問題,這兩人的身影完全就像是互相扶持的模樣的。
寧澤齊舒走后眾位將士沒有再說話,而是默默的回到了自己各自的位置上,他們還有任務(wù)要執(zhí)行,不能走神,城門口的士兵越來越多了。
沒想到郡主竟然是帶著傷病來的,不怕得瘟疫、不怕死不怕難,跟他們同甘共苦,還是一女子,簡直就是令人不敢置信。
可是不敢置信又如何,眼下是事實,王爺和郡主正帶著他們挽救涂炭生靈,解救那些無辜的人,郡主赫然已經(jīng)是身先士卒了,他們怎么能甘于落后呢?
于是眾人的情緒再一次被鼓舞了。
寧澤陰沉著臉拉著齊舒進到了軍帳中,隨軍的大夫并不是女大夫,也沒有女子隨行只有齊舒獨自個兒。將齊舒拉進軍帳坐下之后,寧澤便是去打了熱水來。
這才幾天?傷口都撕裂幾次了?都跟她說了不要參與到這當中來,非要參與進來,非要不聽勸說肆意妄為,這不是自己作死是什么?
他是真生氣了。
命令人在外面嚴加看守,誰也不許進來,打了熱水放到了旁邊之后,寧澤就直接上手解齊舒的衣服,齊舒嚇得連忙緊緊地捂住了自己的衣服,不讓他扯。
“你以為你的后背還能看?”寧澤冷嘲道。
齊舒現(xiàn)在的后背坑坑洼洼黑紅一片不說,結(jié)的痂被撕裂開就是一道深紅的口子,等到開始愈合的時候又被撕裂開,然后又重新愈合。
這不是找虐是什么?
現(xiàn)在齊舒的衣服是特制過的,前面裹束的很緊,后背將傷口處給稍微露了出來,衣服薄軟清透,當然也方便人上藥。
撇了撇嘴,齊舒只得放棄了掙扎,然后任憑凈過手的寧澤在她的背上涂抹來涂抹去。
可是就算是再上好的藥物也是禁不住這么折騰的啊。
“你干什么了?傷口怎么裂成這個樣子?”寧澤壓抑著自己的怒氣說道,可是怎么聽都覺得好像有一種山雨欲來的感覺。
齊舒也不傻,自然是聽出了他不悅的語氣,但是她也沒辦法啊,畢竟她也是去做正經(jīng)事的。
“也沒什么,只是爬了云梯,吹了號角。”齊舒低低地說道,有些像是做錯的事的孩童正被大人責(zé)罰一般。
不要以為擺出這種可憐巴巴的姿態(tài)他就不會計較!昏頭了!
乍一聽爬梯子吹號角不是什么大事,可是爬的可是到城墻上的梯子,吹的也是軍用號角!
瘋了不成?!
“只是?”懷疑地語氣。
“沒辦法,我也是無奈,帶頭嘛。”真不是她好大喜功,只是她覺得這樣跟士兵們共同進退、齊心協(xié)力的樣子才是應(yīng)當?shù)摹?br />
“用的著一個傷員?”寧澤本想說用得著你一個人弱女子的,但是他知道齊舒又不愿意別人因為她女子的身份而故意看輕她。
“……”齊舒無話,知道寧澤是為她好,也就沒什么可以辯駁回嘴的,畢竟是她自己不小心,“嘶!”倒吸了口涼氣,真的疼!
寧澤的手微微一頓,到底他也是心疼齊舒受傷疼痛的,看她背脊繃的緊緊地,傷口還不斷的有血流出來,就覺得眼前的情形無比刺眼,涂藥手也微微有些發(fā)顫。
“你是不是早就猜到我的計策不成?所以才準備了云梯號角?虧的你當初裝的那么像,那么在贊同。”齊舒試圖找些話題來轉(zhuǎn)移自己的注意力。
“不,我當時覺得你計劃的將那些難民通過控制城門一個一個的出來這種想法十分不錯,畢竟里面已經(jīng)是一塌糊涂了。”
聽到是這樣的話齊舒多多少少覺得心里有了些安慰,但是她還是覺得自己想的不夠周到。
“你果真在朝堂上是把好手。”
“何以見得?”好好的怎么就扯到朝堂上去了?
“想的比別人多,做的也比別人周到,凡事都比別人多想了幾步。”
“僅僅如此?”
“……約莫還有許多,只是朝堂上的你我未曾得見。”
“以后你便能知道了。”寧澤意有所指地說道。
“但愿,但愿你我都能或者回少梁。”
回到少梁,這四個字成功的讓氣氛有些冷凝了下來,兩個人都不說話了,氣氛有些奇異的尷尬。
“下一步你打算怎么辦?”半晌之后,還是由寧澤打破了沉默,將齊舒的后背的衣服給掖了掖,然后收拾起了旁邊用剩下來的藥粉。
“等,等所有的難民出來之后。”
“之后?”
“屠城。”
屠城兩個字從齊舒的嘴巴里的吐出來好似倒了一杯茶水進口,發(fā)現(xiàn)有些不和口味于是將它吐了出來,在嘴巴里含久了出來都覺得是溫?zé)岬呐鳎z毫沒有意識到這樣做有什么令人覺得凜冽的地方。
“如何屠?”
“一把火燒的干干凈凈。”
“為何?”
“廣川縣城現(xiàn)在已然是死城了,大夫說難民里面也有瘟疫了,而且情況要相比士兵們來說要更嚴重些,問題是他們現(xiàn)在也是束手無措。”
“可是這么多的難民你打算如何安排?又哪里能夠安排?
此外你怎么知道廣川縣城里的人如何能夠出來?若是他們不出來豈不是要活活燒死他們?”
“他們已經(jīng)在荒野上布置開來了,每隔一段距離就安排一個難民,依次排開。
至于還有活人,我打算親自帶人進去,然后每燒一處就查一處。”
齊舒的話說完了,寧澤手上的藥箱也差不多收拾好了,將東西給放置好了之后,寧澤拿了張椅子,然后坐到了齊舒的對面,眼睛一眨不眨的看著她。
齊舒再一次頗有“勇氣”的話令寧澤大開眼界。
“怎么?這么不想活了?每件事都要這么極端?是受了什么刺激讓你現(xiàn)在都要這么拼死拼活?”寧澤在此之前從未對著齊舒說過語氣如此重的話。
“不是,我只是覺得有必要……”
“有必要罔顧他人性命?”
“他們?nèi)羰遣辉敢馊ノ易允遣粫䦶娖取!?br />
“那你又為何強迫你自己?齊舒,你到底怎么了?從什么時候開始你竟變得如此?讓我倍覺陌生。”
“因為我每一步都走在刀尖上,我別無選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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