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傳,一對夫妻有三年之痛七年之癢,熬不過這兩個關口,用不著大難臨頭,同林鳥便各自飛去了。
虞姒還沒成親就體會到了這般滋味,打從要來盛京,她和文裳如同歷經三年之痛而同床異夢的夫妻,看上去與平常無異,彼此卻心照不宣。
虞姒迎著月光走在廊上,寬闊高大的院墻投下來的陰影落在她的腳邊,冰涼涼的觸感從她的腳底直直地竄進她的心口,文裳管得嚴,她許久沒那么放肆地貪涼了。
齊家西院住著二房和三房,三房說是一房,其實就一個人,住在西南角。
由上空看下去,西院的西南角空出來了一塊,白天下人來來往往地走過,都會有意無意地繞過這個角。
趙雀不愛有不認識的人進到她的領地里。
齊老尚書的三個兒子里,最小的兒子齊箬是個沒長命的渾不吝,小時討嫌,長大了去結了不少善緣,交了不少朋友。
齊橈沒立起來前,齊家西院全靠齊箬生前好友的幫扶。
趙雀真說起話來,比齊大太太有份量。
是以虞姒越走近西南角,越走得肆無忌憚,沒有絲毫想躲藏的心。
直至她遇上了西南角的主人。
趙雀坐在窗邊,手肘彎曲,支撐起頭部,眼皮狹長,見眼尾的視線里出現了個什么東西,半搭的眼皮掀起,斜睨向不遠處。
虞姒明晃晃地站在月光下,見趙雀的眼神投過來了,呆楞了一會兒后,趕緊把鞋套上。
趙雀姿勢不變,任憑那突然出現的小姑娘走上前,將一張疊好了的紙送到她眼下,“這是你的嗎?”
疊成方塊的紙朝上的一面,寫著兩行詩,詩的頭兩個字連起來,是鳳兮二字。
趙雀的字,是鳳兮。
齊箬曾經最愛在她耳邊呢喃,一刻不停地在她耳邊絮叨,說的往往不是什么正事,只是一遍又一遍地在喊她的名字。
趙雀早年的命途多舛,敗壞了身子骨,命薄的像一張紙,齊箬怕他一個沒喊著,她的命就讓閻王爺喊去了。
趙雀沒說話,她眼瞧著虞姒送過來的詩,頰邊的耳墜子垂下,折射出來的光晃了虞姒的眼。
說起齊箬和趙雀的往事,又是一段能讓寫話本子的人寫出千百朵花來的奇聞軼事。
盛京往前推三十年,還不是這副女子上個街就沒法活了的場景。
趙雀在盛京城外十幾里處開了家酒肆供過路的人歇腳,而其釀的米酒酒香一路傳到了盛京,引來了齊老尚書最頑劣的小兒子。
當時世人皆以為這家酒肆的主人,是個男子。
酒肆的主人每日占據一角,觀察來往經過的人,從不與人攀談說話,穿著男裝,一只耳朵卻打著耳洞。
趙雀這副長相,說她是個清清冷冷的女子可以,說他像個玉做的男子也不是不行,有好事者開了兩場賭局,一是賭他會不會說話,二是賭他是男是女。
最終,一襲紅霞,替世人,辨了雌雄。
虞姒的腦子里掠過從各處地方聽來,拼湊而成的屬于別人的故事,手還伸在半空中,等它的主人來接過手里的紙。
虞姒自然不會因為這些或是因為趙雀那張臉,就費勁心思去偷了人家的情詩,再來送回給她。
虞姒守了三年孝,夢是不怎么做了,但一做就給她做了個大的。
三年前,她在夢中無論怎樣去聽,都聽不清她死前的最后一句話是什么。
在到齊家,看見趙雀的第一天,她一朝夢醒,遽然明白了她想說的是什么。
“若我當初沒有殺了上弦,我也不會上京,不會遇上鳳兮,不會流離失所,我該……葬于十七年的深秋。
“冬天……太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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