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位李姑娘,正是先前誤撞了程清宛的人。
她的父親是梁丞相的部下,她本人與梁思瑤交情不淺,梁思瑤平素喊她“靜衣”,眼下出事了卻毫不留情把她推出來。
眾人的目光在梁思瑤和李靜衣之間來回游走。
她們雖然也是貴族出身,族中官至高位者卻不多。而梁思瑤出身丞相府,祖父梁丞相乃是百官之首,家族在朝勢力甚廣,就算梁思瑤再上不得臺面,只要她不出大錯,沒人會去她的不痛快。
原本只是抱著看好戲的心態作壁上觀,但下一刻,李靜衣卻讓她們出乎意料了。
“這確實是我廢棄的。”
李靜衣只猶豫了一瞬,便堅決地站出來,伏身跪在芳宜公主腳下:“那張沒有落名的詞稿也是我寫的,還望公主恕罪。”
她沒有任何辯言,而是大大方方地承認了。
芳宜公主不解:“是你寫的便也罷了,為何還要模仿程姑娘的字跡?”
李靜衣微微抬頭,慚愧道:“我羞于顯露真跡,怕被人認出來,故而換了一種字跡,絕非有意模仿。不想竟給程姑娘帶來麻煩,實在慚愧。”
芳宜公主又問:“一開始為何不承認?”
李靜衣臉色有慚愧,有難為情,她低聲道:“一開始是羞于啟齒,后來是沒有勇氣承認。事已至此,我無顏祈求程姑娘原諒,只愿能還她清白!
程清宛牽一牽唇角,靜靜看著她,不說話。
芳宜公主也沒有開口,她在考慮該如何處置這件事。
一旁看戲的王姑娘笑問:“李姑娘,你那闕詞是為何人寫的?你不落姓名,對方如何知曉這是你寫給他的?”
“王姑娘。”
梁思瑤出聲警告:“她都已經承認了,你又何苦再為難她?真把人逼出個好歹來,你擔當得起么?!”
“咯咯!蓖豕媚镙p笑兩聲,對眾人道:“孟姑娘想著考校姊妹,梁姑娘念著體貼他人,這樣一比,我倒是不及她們了。”
孟蘭成聽她明褒暗貶,臉色紅白交替,正要開口反駁就讓芳宜公主打斷了。
芳宜公主對李靜衣道:“既然你自己承認了,我先前承諾的不會重罰也還算數,你去向程姑娘賠個罪,此事便算過去了!
她又眾人道:“你們也不要再對外提起,給小姑娘留個面子罷!
眾人順從地應下了,畢竟除了程清宛,這件事情沒有對她們造成損害。
李靜衣起身向程清宛賠禮道歉,程清宛看在芳宜公主的面上,沒太為難她。
本該歡歡喜喜的春宴被攪成這副局面,芳宜公主一時失去興致,對外稱困乏了,讓姑娘們在園中隨意游玩,等夕食擺宴再到膳堂相聚。
芳宜公主走后,姑娘們三五結伴,到園中各處去玩。
程家三姊妹則留在了丹青閣中。
此時閣中僅留她們姐妹三人,程毓兒便沒了顧忌:“這件事明明是梁思瑤做的,隨便拉個出來頂替,芳宜公主會看不出來?”
程清宛卻無甚怨言:“大家都心知肚明,可連我自己都對她避讓三分,又怎能寄托于旁人為我伸張?芳宜公主在此設宴是為了玩樂,為這些瑣事糾纏不休只會敗了她的興致。我方才那樣堅持,她不惱我,我便知足了。”
程毓兒明白她的難處,嘆氣道:“又不是甚么深仇大恨,她何必這樣處處為難你呢?”
親近的人皆知,梁思瑤與程清宛自小不合。
只因梁丞相對族中小輩要求甚嚴,動輒罰懲,但對程夫人所生的子女格外優待。梁丞相愛屋及烏,就連紈绔子弟程小五都能得到他的寬待,更別說是自幼乖巧懂事的程清宛。
親孫比竟不過外孫,梁夫人對此頗有微言,常常在人前埋怨,梁思瑤本就不喜這個表妹,經梁夫人頻頻提及,便更加厭惡了。
這些都是明面上的,還有一個原因恐怕只有程清宛和梁思瑤自己知道。
“素妍,你方才也在場,怎么不替你姐姐澄清?”程毓兒突然問道。
“?”程素妍放空了許久,程毓兒一問就把她問住了,慌忙道:“我、我方才也很著急,在想對策呢。”
程清宛這才看向程素妍,見她仍是恍惚的模樣,想必是藏了心事,眼下不便促膝長談,只好回去問問她。
她對程毓兒道:“六妹妹看起來精神不佳,毓兒姐姐你陪她在此歇息片刻,我去更衣,稍后就回來!
通往恭房的小徑曲曲繞繞,草木蔥蔥郁郁,將此處掩蔽在一片枝葉之中。
程清宛至時,見李靜衣背對而立站在不遠處。
此處有兩間恭房,其中一間門緊閉著,能讓李靜衣甘愿站在外邊等待的,除了梁思瑤就沒有旁人了。
恭房前有一口小井,井邊放著一只裝滿水的木桶,恭房兩側一叢叢萬年青盛長,葉片寬大翠綠。
程清宛稍稍側過頭,用余光去看李靜衣,見她仍背對著恭房站立,于是俯身悄悄撕下兩小片萬年青葉子。
撕下的那兩葉丟在綠葉叢里,殘余在梗上的兩大片則浸在水里,看起來就像是綠葉長勢過盛,茂密的綠葉垂進了木桶里。
她這一連串動作干脆利落,東珠還沒看明白,就在程清宛的眼神示意下,跟進了恭房里。
過了一會兒,另一間恭房的門被打開了。
出來的婢女雙手提起那只裝了滿水的木桶,一步步走回去,這是給她家姑娘凈手用的水。
待梁思瑤凈了手,從里面走出時,身上已換了一身新衣裳。她的衣裳繁復逶迤,便叫提著裙擺,跟在她身后亦步亦趨。
杏園的恭房雖不奢華,但也處處講究。
熏香繚繞,里外由一扇屏風隔斷,屏風內為廁,外可更衣。木梳、妝奩、銅鏡、銅盆,杌凳,樣樣齊全。
等程清宛從屏風里走出,東珠為她整理好衣裙,正要打開門去提水時,程清宛叫住她。
“你把這盆子帶出去,和木桶一起用新打的井水沖洗一遍,然后再裝水進來!
東珠先前不明白她的用意,經她這一說,心里隱約有了猜測。
她不敢多問,折回去拿了銅盆,回去后按照程清宛的吩咐,打了一桶井水,把銅盆和木桶里里外外刷洗干凈。
東珠低頭刷洗木桶時,目光碰見先前被程清宛撕開的兩片殘葉。
缺口整齊,尚未枯黃,一看就是被人撕爛而蟲咬的,東珠隨手將它們摘下,連這根莖一起藏進茂密的綠叢里。
她處理完小尾巴后,重新打了半桶水倒進盆里,端進去給程清宛凈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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