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熱鬧的臨安街向西直行,走過清水河上的玉鉤橋,再行半里路,左拐便進(jìn)入羊角巷。
小巷清幽古樸,白墻烏瓦里住著十幾戶人家,從巷口數(shù)起,第六座院落便是陳宅。
這日,陳宅西北角的后門被敲響了,敲門聲篤篤響了五次,不一會兒,門打開了,白頭老婦把敲門的人請進(jìn)來,領(lǐng)到偏廳去。
陳宅是三進(jìn)的院落,布置簡略,院子里人口不多,一路走來連仆人都不見幾個。
偏廳里無一人,老婦讓客人隨意坐,慢吞吞地倒一盞茶水與她,讓她等一等,太太稍后就來。
這間小小的偏廳,離正堂稍遠(yuǎn),廳前正中的墻上懸掛一幅淡墨山水畫,長案上擺著兩只白瓷梅瓶。案前設(shè)桌椅,廳室中間兩側(cè)各一張案幾,兩張椅子。
那女客穿著半舊的藕色窄衫,蔥黃棉裙,頭戴一根刻花銀簪,看著是雙十的年華,眉眼卻染滄桑,正是凝香坊的紛娘。
她坐在右側(cè)的椅子上,一盞茶過后,陳夫人來到偏廳。
陳夫人年已四十,穿著藍(lán)灰暗花紋褙子,下著月白緞子裙,挽著高椎髻,頭上只戴兩支金寶石頂簪,十分素凈。
二女兒去世已有小半年,陳夫人仍未釋懷,這會子見了外甥女,情緒也是淡淡的,因知她不會無故登門,便不拐彎抹角,直問她前來所謂何事。
紛娘的母親與陳夫人乃是姊妹,雙親亡故后,紛娘能在燕京平安度日,全倚仗陳夫人的照顧。只是為避人耳目,兩人平日鮮少往來,紛娘上次來陳宅,是在陳二姑娘出殯之日。
將白瓷盒子獻(xiàn)上,紛娘恭敬道:“姨母,這是我新調(diào)的香丸,我想請您幫忙引薦給其他夫人!
陳夫人只看了一眼,不把盒子打開,卻嘆道:“這么多年過去了,你何必再折騰?”
她一直勸紛娘賣了臨安街的鋪面,到鄉(xiāng)下找個好人家嫁了,有銀子傍身,好歹也是衣食無憂,奈何紛娘不聽勸。
紛娘聽出她話中責(zé)怪的意思,苦笑道:“我也想聽姨母的話,認(rèn)命過完這一生,只是我一閉上眼,腦海里浮現(xiàn)的全是至親慘死的畫面。若不能為至親沉冤,我心難安!
陳夫人聽罷搖頭:“不是我不想幫,而是幫不了!
紛娘抬頭,凄然問:“姨母?”
“紛娘,也請你體諒姨母的難處罷。”陳夫人把白瓷盒子推還給她,語重心長道:“陳家這一兩年才得到陛下的任用,只這一點皇恩,惹多少人虎視眈眈?你姨父在廟堂上兢兢戰(zhàn)戰(zhàn),我又怎能為一己之私,讓他陷入危機之中?”
紛娘慚愧地低下頭:“我不敢叫姨父為我父親翻案,我只是想請您替我開一條路!
陳夫人問她:“你只是一個小女子,即便我替開了路,你就此揚名,那又能如何?”
紛娘懇切道:“紛娘心中自有主意,絕不會牽連到陳家,懇請姨母幫我最后一次!”
陳夫人仍是搖頭:“萬家的靠山是宣平侯府,你的背后是我,人家若有心查,會查不到嗎?到時候,陳家難保不是第二個李家。”
紛娘無言以對,她深知陳夫人絕不是為了推脫而嚇唬她,卻又不甘心錯過任何機會。
李家上下只剩紛娘一人,陳夫人到底不忍心看唯一的外甥女受苦,悄悄塞一張銀票到她手里,說道:“我這兒有五十兩銀子,你先拿去用罷!彼D一頓,眼色嚴(yán)厲道:“但你若還放不下報仇的事情,以后就不要在來見我了!
紛娘不肯受,緊握著手,跪在陳夫人膝下哭道:“這些年若沒有姨母幫襯,我定是活不到今日的,我心里十分感激姨母,但是我絕不會放棄為至親沉冤。紛娘在此發(fā)誓,往后無論如何,都不會拖累姨母一家。”
陳夫人蹙眉拉她起來,說道:“紛娘,我不是驅(qū)趕你的意思。”
紛娘道:“我知道姨母是真心實意為我打算,只是為至親沉冤昭雪是我活著意義,絕不可能心意!彼銖娐冻鲂θ莸溃骸叭缃裎乙涯芸侩p手養(yǎng)活自己,故而您的錢我不會再收,香丸您且收下罷,就當(dāng)是我的一點心意,您無須為我引薦。叨擾已久,我就先回去啦,您多保重。”
她兩手空空走了,陳夫人看著手里的銀票,又看看案幾上的白瓷盒子,心中五味混雜。
紛娘從偏廳出來,經(jīng)過庭院的走廊時,不巧與陳嫣然遇上了。
陳嫣然是陳夫人的小女兒,幼時與紛娘不相識,只知母親經(jīng)常悄悄給這位表姐錢物,心里十分不喜,這會子遇見了,免不了諷刺她幾句:“呵,又到我家來白吃白拿。”
紛娘此前已表明不會再向陳夫人伸手,面對陳嫣然的諷刺,多了底氣,回道:“我只是來看看姨母,并沒有拿走一樣?xùn)|西。”
“誰信呢?”陳嫣然冷笑。
“我今后大概不會再來了。”紛娘最后回一句,繞過她往后門去了。
“最好是這樣!标愭倘秽止镜馈
她移步到偏廳去,進(jìn)門就見陳夫人坐在椅子上,黯然傷神的樣子,她見了心里更是不喜,高聲問道:“紛娘又來勞煩你作甚?”
陳夫人收起傷心,說道:“她是送香丸來給我的!
陳嫣然一進(jìn)門就注意那個白瓷盒子,既聽是紛娘送來的,直接把盒子打開來,一邊調(diào)笑道:“白養(yǎng)了十幾年的外甥女,如今總算有回報了,瞧把您感動的,旁人不知,還當(dāng)是甚么稀罕物呢!”
盒子一打開,便有清香撲鼻而來,里面放著十二粒香丸。陳嫣然拈一粒香丸輕嗅,只覺其香氣淡若白梅,甚是好聞,但夸贊的話她決說不出口,于是扔下香丸,傲慢道:“也不過如此!
“你呀!标惙蛉四门畠簺]辦法,深深嘆氣,把白瓷盒子蓋上。
陳嫣然忽然記起紛娘說的話,問道:“紛娘說她以后不會再來,可是真的?”
“她這樣對你說的?”陳夫人驚問。
“嗯!”陳嫣然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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