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子出行，伯賞卜卦問兇吉，卦是吉卦。

    程清宛續言或可遇嘉瑞，讓他回去將此卦呈與陛下。

    此次避暑，周帝只攜幾位近臣、嬪妃、皇子公主隨行，皇貴妃、淑妃亦在名單中，惠妃病體不宜奔波，只能留在宮中。

    大皇子監國，后宮則暫由張婕妤打理。

    寶兒原想帶兩個陪侍一同去，讓皇貴妃勸住了，道是趁此機會，赦她們回去與家人團聚。

    這日程清宛出宮，程夫人一早囑咐廚房燉了參雞湯，又命南枝將被褥帷帳換了一通，待人回來了，先帶至老太君房里請安。

    李氏、程素妍幾人已在廳中坐著，見來人了，皆起身笑臉相迎。

    老太君久未見到孫女，真心疼她，拉著她在身邊坐下，問長問短，唯恐她受了委屈。

    程清宛笑吟吟答道：“老太君放心，宮里雖然重規矩，但娘娘偏袒我，我吃的用的都是頂好的，不曾受過甚么委屈，也不曾與人沖撞。”

    她上回寄的家書，信中報喜不報憂，便是不愿讓家中長輩憂心，即使當面問起，也不愿提及舊事，平白增添煩惱。

    老太君見她不似撒謊，皇貴妃又承若在先，便放了心，沒有懷疑。

    李氏打量了程清宛，笑道：“四姑娘這此回來，氣度更甚，儀態也更好了。”

    程素妍笑道：“可不是？我甫一見到，差點不敢相認了。”

    程清宛道：“宮里說大不大，說小不小，走幾步就能遇見貴人，禮見的多了，也就熟稔了。”

    尤其在書堂，見到公主、皇子、講官，具是要行禮的。

    程素妍納悶道：“這我倒不懂了，難道膝蓋彎的愈多，氣度愈甚？”

    “莫要胡言亂語！”老太君輕輕責備她一句，說道：“宮里的規矩禮儀，都是尺子比量的，容不得馬虎。至于宮里的貴人，哪一個不是氣度華貴？宛宛能耳習目染，學得一二，這是很不錯的。”

    程素妍頓時低下頭，不敢作聲了。

    “是這個理兒，遇見的貴人愈多，彎的膝蓋也愈多，氣度不就愈不凡了？”

    程清宛笑著應了一句，之后與眾人話起家常，將話題輕輕帶過。

    拜別眾人，程清宛隨程夫人回到正房，因未到飯時，程夫人命廚房先呈上參雞湯，讓她墊一墊。

    紫砂燉盅里裝了烏雞、人參、紅棗、枸杞，再加三碗水，小火燉兩個時辰。

    揭開蓋子，濃香四溢，精華具在湯里。

    孫媽媽拿勺子撇去渣子，取來白釉瓷碗，盛一碗雞湯放到程清宛面前，碗里還有一小只雞腿。

    案幾上整齊擺著碟子、調羹、銀筷，程清宛沒吃多少東西，這會子確有些餓了，拿調羹舀了幾口湯喝。

    孫媽媽遞上銀筷，催道：“姑娘清瘦了許多，快多吃些肉，整只雞都去了皮，不油膩的。”

    程清宛接過道了謝，拿筷子夾起一小塊肉，雞肉已燉至軟爛，輕易便可分離。

    吃完一碗湯，孫媽媽欲再盛一碗，程清宛笑稱吃不了，推辭了兩回，才讓人將燉盅撤下。

    待婢女皆退下了，程夫人開口道：“你在宮中，家書往來多有不便，故而沒有及時回信，但上月你托付的事兒，都替你辦齊了。”

    程清宛放下手帕，柔順道：“您素日不沾染這些事兒，因憐女兒在宮中不易，這才肯鼎力相助，我心里頭又是愧疚，又是感激。”

    程夫人卻擺起臉來，“我把你叫來，難道只為了聽你感激？還不快將始末緣由交代清楚了！”

    程清宛察言觀色道：“就算我不說，太太想必也猜到了。我此舉是未雨綢繆，央求您遷移的那戶人家，將來可堪大用。”

    見母親不言不語，程清宛反問道：“那羅濟因通鬼神，才得到陛下重用，咱們家若養也國師出來，不是如虎添翼？”

    “我看你是讀書讀糊涂了！”程夫人愈往下聽，面色愈難看，發作道：“咱們是正經的官宦世家，哪里用得這些旁門左道？快快斷了連系，莫惹禍上門。”

    程清宛辯解道：“就是不愿意牽扯到咱們家，這才央您另外找人去辦的，我素日小心，不會讓人抓到把柄的。”

    “你要是不聽，我就將此事告訴你父親。”程夫人如何都不能同意，“在宮里待得久了，連心都養大了，將來必定會給家族招來禍害。書堂你不必去了，凈心待在家里，老爺、娘娘那邊我自會解釋。”

    說罷，命她先回閣子里去，讓東珠來回話。

    出宮前皇貴妃賞了許多東西，皆是精致小巧的玩意兒，東珠按照程清宛的囑咐，把東西分了分，未來得及送到府上各處，就被叫到程夫人那里。

    此番前去，程夫人定是發作的。

    程清宛讓東珠把預備的幾條抹額帶上，悄悄的提點幾句，就讓她去了。

    方才在老太君院里，程素妍甚少出聲，聽說程清宛回閣子里，即刻趕來相見，坐在一處閑聊道：“姐姐，宮中如何呢？”

    程清宛道：“我去了兩個月，住的偏殿接連死兩個人，可見是兇險的。”她又想起青鸞宮，小聲道：“其他地兒也不干凈。”

    程素妍聽了蹙眉問：“那豈不是睡覺都不安穩？”

    “一有動靜便起來了。”程清宛并不相瞞，打量了一眼，笑問：“你過的如何？方才見你甚是安靜，別是我走后，你一直悶在閣子里了。”

    “沒甚么興致，便懶得出門了。”程素妍無意談此話題，便問她：“你這次回來，幾時再去？”

    南枝在一旁伏侍，滿面不高興道：“難得回來，哪有盼人回去的道理？”

    程素妍微惱道：“你這丫頭！我自然盼著她留下的，最好不要走。”

    程清宛笑道：“這可不行，我可能過了中秋就要回宮。”

    往年陛下都是在行宮住一月的，趕在中秋前回來，這次延后幾日發出，許是要在行宮過中秋。

    程夫人不讓她回宮之事，程清宛絲毫不提及，轉頭讓東珠把首飾盒拿來，對程素妍道：“出宮前娘娘賞了些首飾，讓我分給家中姊妹，正巧你來了，就先挑一挑罷。”

    皆是一些珠花發簪，約莫十來件，樣式新鮮，件件精巧。

    程素妍拿到手里細看，嘖嘖稱贊，最后挑了一支銀海棠花步搖，一對青瑯玕耳墜。

    余下的首飾，程清宛挑了幾件，命人送到尚書府，分與程毓兒姊妹幾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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