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能那么想，最好不過，不然，哀家有的是法子讓她聽話。”

    語氣是慵懶的，神態(tài)是高貴的，可從那一張嘴里說出來的話卻叫人聽著不怎么舒坦。

    只見其身后老嬤的神色閃了閃，很快，那點異樣便被掩蓋于無形，就像從未出現(xiàn)過一般。

    與難得滿意的壽康宮相比，承乾宮這位的神情則顯得極為精彩，瞧著侍奉多年的主子臉上難得這般豐富，小陶子的面容則很快擠成了個苦瓜。

    下頭的兵部尚書還在匯報呢，可皇上的心思已經(jīng)不在這邊了，自己是應(yīng)該提醒一番呢還是應(yīng)該提醒呢，一時間，桃子成了個熟透的，瞬間陷入糾結(jié)。

    作為陪伴皇上年頭最久的人，小陶子無疑在理解皇上這件事之上最有發(fā)言權(quán)，一打眼，再明其分外專注，便知皇上此刻心中所想的除了鳳儀宮那位娘娘外再無旁人了。

    可是帝后二人一向感情甚篤，有何事是能夠引發(fā)皇上思索如此之久的呢？

    竟是連兵部近日事宜都暫時擱在一邊，這完全出乎意料。

    小陶子想不通。

    那么別人就別想想通了，就比如這兵部尚書。

    一雙濃黑的眉毛在銅鈴般的眼珠子上擰成了個麻花，兩頰肌肉緊繃，可見其如今的心情并不怎么好，然而對方畢竟是皇上，饒是有再大的怨氣他也是萬萬不敢發(fā)作的，故而諸多不滿都憋在了胸腔。

    看著兵部尚書那副仿佛隨時要炸開卻定然不會有所變動的表情，小陶子定了定神，從一側(cè)端了碗茶過去。

    “大人，說了這半天，想必您早已口干舌燥了，不若先喝口茶潤潤喉？”

    看似是讓其住口，實則是給個臺階下，換作正常人也就妥協(xié)了，接過茶一喝、人往邊上一坐，且安心等著便是，而今兒個在的偏偏是那不肯變通的兵部尚書，只見其極為不爽地擺了擺手，又用略有嫌棄的目光看了小陶子一眼。

    話是沒說出來，可那個中含義哪里會有人不懂，可不就是嫌陶子此舉礙事么……小陶子暗自扶額，深覺無言，心里頭想著，以后這兵部尚書再有什么臺階下不來，自己是再不去做那解圍的了。

    伸手打了笑臉的好心人不說，還平白遭了埋怨，這算是個何等道理？

    好在鐘離卿這番心思沒有走動太久，不過半柱香的工夫便回過了神來，將那前不久傳來的信兒往袖口暗袋一塞，抬手道：“民間征兵一事，不知愛卿有何看法？”

    一個問題倒是給兵部尚書給問懵了。

    原因還是在于兵部尚書與小陶子眼見著皇上的眼神飄遠(yuǎn)，心頭都下意識以為皇上思索著旁的，哪里會想到，皇上不僅心思在這兒，還將方才匯報的事宜給聽了個明明白白。

    否則便不會有那一問。

    只因，兵部尚書此來，所為的就是向皇上提出民間征兵的建議。

    本來這事應(yīng)該喊著兵部侍郎一同到場，然而那老頑固近日不知怎的，說是受了風(fēng)寒不得不于家中養(yǎng)病，其實兵部尚書最了解，那家伙的身子，可硬朗著呢！風(fēng)寒什么的都是屁話。

    事實上，風(fēng)寒也確實不存在，不過，那兵部侍郎，近幾日也是在塌上度過的。

    一半同子矛盾下不來臺，一半則是心病給熬的。

    所以不得不硬著頭皮獨自求見皇上的兵部尚書，在經(jīng)歷了被無視與發(fā)現(xiàn)自己貌似并沒有被無視之后，麻花一樣的眉毛總算是解開了。

    “臣以為，正當(dāng)特殊時期，此法必行。”

    特殊時期，說的還是與蠻國之北那些個邊陲小國的戰(zhàn)爭日益激化，雖說趙阮二人的出征使得大戰(zhàn)告捷，可秉承著仁之一字的大昌并沒有給其造成多大損失。

    換句話說，起初目的不過是敲打敲打，讓那些小國心中有數(shù)，即使他們聯(lián)合在一起也不會是大昌的對手。

    然而，大昌低估了他們的臉皮。

    戰(zhàn)敗如落水狗，卻是又毫不介意地拍拍身上的土，并著聲稱大昌地廣如斯，何不相讓少許土地留得己方生存空間——打起了印象中好欺負(fù)一方的主意。

    相近的蠻國惹不起，南地的湘國太遠(yuǎn)，生活在草原久了的人們也無法適應(yīng)那邊濕潤的氣候，思來想去，只有依舊將矛頭對準(zhǔn)了處于中部的大昌。

    說白了還是因為氣候惡劣待不下了。

    本就是土地貧瘠不適合產(chǎn)糧，常年水分也就夏季還能看得過去，不敢再拖到冬天，否則那時候就只有餓死凍死的下場，只有趁著現(xiàn)在儲備尚且堪用，趕緊訛下來一片生存之地。

    最晚的極限，便在秋末。

    可以說，如果不是蠻國一方突然腦抽了同意給他們讓地方，蠻國之北幾小國與大昌的戰(zhàn)爭，恐怕就要于秋末之際打開序幕。

    問題就出在這里。

    大昌不是沒有能用的軍隊，也并非無將才，可那都是用來駐守邊境的，貿(mào)然動用的情況下難免會令本就虎視眈眈的別國產(chǎn)生心思，甚至趁機發(fā)起攻擊，確有威脅國之領(lǐng)土的極大可能。

    這種險不能冒，也無法冒。

    再加上先皇在政時期戰(zhàn)火連綿，國內(nèi)遭到劇降的人口數(shù)還沒來得及回溫……打仗，豈是那般易于之事。

    不敢打么，不，是沒兵。

    巧婦難為無米之炊。

    沒有強大的人口基數(shù)作底，一切的雄圖壯志都是空談，即使大昌如今龍椅上的這個男人已經(jīng)足夠出色。

    可再出色又有何用，能平白變出來數(shù)十萬壯丁么？

    何況就算是鼓勵民間生育，從孕育到產(chǎn)出以及長大成人，又要經(jīng)歷多少個歲歲年年，等到那時候，人是足夠了，戰(zhàn)爭，也早就落下了帷幕。

    民間征兵或許能解燃眉之急，可治標(biāo)不治本，只有表面上瞧著好看，實則內(nèi)里空虛。

    所以，想要真正贏得戰(zhàn)爭的勝利，只有派遣一名作戰(zhàn)經(jīng)驗極其豐富的將領(lǐng)，將戰(zhàn)線不斷拉長，逐漸在過程中消磨敵方人數(shù)，直到雙方人數(shù)幾近對等，再憑借其靈敏的審時度勢的能力予以應(yīng)對不同戰(zhàn)局的籌謀，方能取得最終的勝利，給敵方以沉重打擊。

    看著都不簡單，更別說實現(xiàn)起來，當(dāng)真可說是難如登天。

    再者，還要隨時防備別國的落井下石。

    又怎一個難字了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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