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上的時間過得很快,當太陽西沉時,夜色如一塊巨大無比的灰布,悄悄地伸開來,罩住了整個江面。蘇小小側身坐在臨窗的美人榻上,雙手抱膝,下巴枕著膝蓋抬眼看向窗外,半卷竹簾遮擋著天幕上的如鉤玄月,讓人看去只覺月光朦朧,像隔著一層薄霧散落在江面上,淡淡清風透過舷窗拂過蘇小小的臉龐,吹動她鬢邊的幾縷發絲,讓她想起席席往事.
“你在想什么?”花想容的詢問打破了這寂寥的夜,蘇小小轉過頭來看著手握燈燭推門進屋的花想容,心想,這少年想得周到,想來是發現套間中沒有照明之物,所以方才下去拿蠟燭去了。
“沒想什么,這幾日都是步行,我腳有些疼,所以坐這兒休息一下看看運河夜景。”蘇小小借著跳躍的燭光,看著花想容說道。
“腳疼?我看看。”花想容邊說邊將燈燭置于美人榻旁的方桌上,走近蘇小小,蘇小小大吃一驚,坐在美人榻上的身子連連往后縮,說道:“容哥,你,你這是要做什么?”花想容也不答話,走至蘇小小身前徑直蹲下,不由分說的就要去脫蘇小小腳上的鞋,蘇小小心道,騷年!本姑娘的腳怎么能隨意給你看呢?你不嫌臭,老姐我怕熏著你啊!一邊想著一邊喊出了聲:“我腳還沒洗呢!你不嫌臭啊!”
聽到蘇小小這話,花想容伸出的手停在了半空,并迅速抬起頭看向嗔怒的蘇小小,燭光掩映下,兩人相看無語,風從窗口吹進,燭火微動發出“噼啪”聲,最后僵持不下的兩人竟相視而笑,蘇小小認命般低下頭不再出聲阻止花想容,花想容隧替蘇小小除去鞋子,脫下白襪,露出了一雙纖巧美麗的腳,花想容伸手握住蘇小小柔美的足踝,感覺自己心中微微一顫,為了掩飾自己的緊張,他不自然地咳嗽了一聲,說道:“可能今日趕路時扭到了腳踝,腳略微有些腫,這幾日你在船上多休息不要隨意走動,過幾日這腫就消了。”說完,起身坐在蘇小小身旁,握著蘇小小的腳踝,輕輕地揉著她腫脹的雙足。
靜夜深沉,大船在江中隨波搖擺,緩緩前行,船中昏暗的套房內,蘇小小在適應了最初的尷尬后,一邊放松地任由花想容擺弄自己的腳,一邊看方桌上一朵昏黃的燭光搖曳生姿,許是太過無聊,蘇小小突然眼珠一轉,坐直了身子,捉弄花想容似的,將臉一下子湊到花想容眼前,花想容一愣,只覺燭光下,眼前的女子容貌絕麗,嬌美無比,看之耀眼生花,于是臉上微微一紅,不敢再看,便低下頭去,而原本揉著蘇小小腳的手也不知所措起來,蘇小小嘻嘻一笑,指著自己的腳說道:“花想容,你喜歡我是不是啊?我問你,你只對喜歡的姑娘這么好,還是對所有姑娘都這么好?”
花想容聽著湊近自己的蘇小小的軟聲細語,只覺她一縷發絲在自己臉上輕輕擦過,自己便從臉上到心里都酥酥癢癢的,心中一陣蕩漾,當下他拿過身旁蘇小小的白襪,溫柔的替她穿好,不敢再在室內停留,起身低頭說道:“這便好了,你先休息吧,我去甲板吹吹風。”蘇小小見這平日里始終性子淡淡,遇到任何事都似波瀾不驚,卻讓人望之生畏的邪魅公子哥兒說完話居然逃也似的出了門,坐在美人榻上的蘇小小因捉弄成功,兀自笑岔了氣去。
兩岸猿聲啼不住,輕舟已過萬重山。
大船在江上航行了二十多日,穿過了兩岸皆是高峻群山、重巖疊嶂、隱天蔽日的狹窄水道,這日駛入了一處寬曠望不到邊的水域,從大船二層剛下到甲板上的蘇小小眼前一亮,忙拉著身后的花想容奔到甲板欄桿處,手指向遠處閃著金光的江面,側頭笑著對花想容大聲說道:“你快看,捕魚的白帆船。”
蘇小小覺得這里大概是到了南方水域了,眼前天水煙波浩渺,遠山近島重疊,湖鷗白鷺翱翔,漁船竟發穿梭,而岸邊的青山、房舍、田疇、綠柳被淡淡霧靄纏繞著全部倒映在江水中,隱隱綽綽,如詩如畫,婀娜動人。她貪婪的呼吸著這江面上清新的空氣,陶醉般的沉溺其中。
被蘇小小拉在身旁的花想容微微一挑眉,靜靜地看著笑顏如花的蘇小小,一貫的面色平靜,可是他知道在自己的心底深處,正有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溫柔慢慢涌起,漸漸充盈了整個心胸,繼而又想起那晚這女孩的故意捉弄,心中又是一陣蕩漾,便情不自禁地握緊了蘇小小柔若無骨的手,只愿自己能從此一直陪在這女孩的左右,直到永遠。
兩人看了片刻江面的景色后,洛九來到了甲板上,站在蘇小小和花想容身后不遠處說道:“花公子,船快到岸了。”蘇小小聽著洛九的話語,看到江面上的船舶確實越來越多,而碼頭就出現在了前方不遠處。
隨著船舶離岸越來越近,蘇小小瞧見姑蘇碼頭帆檣林立、舳艫相接,一片繁忙景象,再看遠些,還能看到碼頭后方城中的青磚白墻屋宇。隨著一聲號子聲響起,蘇小小看到船頭頂著流水,慢慢地向碼頭斜渡過去,然后平穩的靠了岸。
洛九差人將花想容和蘇小小在頂層套間的行李拿下來遞給了兩人,說道:“花公子,姑蘇城已到,在下還需去處理船中一干人的事宜,不便相送,就在這里與兩位道別了。”
“洛管事,哪里話,這一路承蒙你照顧,姑蘇城已到,我們就在此間下船,就此別過,改日定當前去金陵拜會!”花想容邊說邊對洛九抱拳道謝,然后與蘇小小下了船朝姑蘇城行去。
姑蘇碼頭通往內城的是一條石板路,各式各樣的石板被自然的拼放在一起,蘇小小一走在這條石板路上,便似乎聞到了久違的江南味道,她順著石板路跨過石拱橋,信步在小橋流水的街頭,看到三兩個婦人蹲在河岸邊拿著木槌捶打著衣服,岸上人家的煙囪中,縷縷白煙繚繞上升,遠處,蒼茫的青山隱約可見。
蘇小小一路走著,青石板小巷仿似走不到盡頭,花想容于蘇小小身后看著她的背影,亦步亦趨,靜謐的風吹過,蘇小小問身后的花想容:“容哥,你可知道我母親原先的府邸在姑蘇城何處?”
花想容說:“今日天色已晚,我們先去城中客棧投宿,明日我打聽明白再去可好?”
蘇小小輕不可聞地“嗯”了一聲,她心想,不知郭母在塞北之時是否多次想過這故鄉的云,這故鄉的山,這故鄉的水;是否多次渴望能再采擷一下這故鄉的稻色與花香;是否期盼著能再坐一坐故鄉河中的烏篷船......也許她年輕時在梅子紅透杏花滿枝的時節,也曾幻想著和郭遠山攜手一起走過飛落的淺紅,追逐美麗的浪漫,可是卻不曾想遇到了這紛亂的世間凄涼。蘇小小看著青石板小巷邊的青磚墻旁,一支紅杏從一叢綠色芭蕉葉中探出,她盯看了許久,最終心內抵不住的一聲嘆息,流光容易把人拋,紅了櫻桃,綠了芭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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