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天上沒有一顆星，月亮也不是正圓，銀鉤一樣彎彎一道，卻很亮很白，照得地上像是染了霜。

    蘇小小身著嫩綠銀紋繡百蝶裙，綰了一個驚鴻髻。未戴過多的珠釵點綴，只插了一支玲瓏點翠蝴蝶步搖。慢步走著，發間上的蝴蝶振翅扇動，披著月光的她宛若一個誤入人間的精靈。

    蘇小小是一個人去的東苑，她習慣帶著秋月一個，但是想到今天秋月也累壞了，便索性自己一個人去了。

    到了東苑之后，婢女直接將蘇小小引至君若璃的臥室。此時的君若璃正坐在桌前，端詳著手中的釉彩杯子。見蘇小小來了，便將杯子放下，笑道：“你來了！”

    蘇小小略有些不好意思，問道：“等得很久了，肯定是很無聊吧！我看你都在這兒端詳杯子了。”

    “還好！”君若璃輕聲道，“你睡得可好？”

    蘇小小點了點頭，回道：“挺好的。”

    “那我們是現在就用膳，還是再等一會兒？”君若璃問道。

    蘇小小想了想，回復道：“還是現在就用膳吧！你等我這么久，一定很餓了。”

    君若璃聽言，莞爾一笑道：“我雖然是身體不大好，但是也不至于晚用一會兒膳就會餓壞了。就算是你再晚一些，我也等得。既然你說現在用，那便聽你的。”

    君若璃隨即起身，對蘇小：“隨我來。”

    蘇小小見君若璃向外走去，便趕忙跟在他身后。兩人出了臥室，越過了前廳，君若璃仍未停下。

    蘇小小忍不住疑惑地問道：“我們這是去哪兒？不在前廳用膳嗎？”

    君若璃回首看了看蘇小小，笑道：“今日我們不在前廳用膳，你隨我來便是。”

    聞言，蘇小小也不再多言，繼續跟著君若璃走。君若璃帶著蘇小小走過了假山，來到了東苑的湖邊。

    蘇小小抬眼看去，卻見通往湖心亭的棧橋兩邊的每個石柱頂端都擺上了一盞荷花形的琉璃燈，而湖心中的八角重檐攢尖頂的亭子上亦是懸掛著四個琉璃宮燈，上面繪著栩栩如生的蓮花。

    燈光映入了水中，在水面上投上了棧橋的虛影，雖然不夠真切，但是影影綽綽的同棧橋相接，讓蘇小小產生了幾分不真實的感覺。

    尤其是那暖黃色的燈光外圍形成了一層光暈，盯得久了，竟讓蘇小小不清楚面前的棧橋是通往何處了。

    君若璃含著笑看蘇小小，在月下燈前的她被兩種光線籠罩著，更似那天上的仙子，誤入到了凡塵。

    “王妃，請。”他做出了一個請的姿勢，優雅而又紳士。

    蘇小小被這樣的景色弄丟了一些神智，聽見君若璃對她的稱呼也沒有反應過來其中深意。倒是還明白君若璃是讓她往棧橋上走的意思，便踏上了棧橋，往湖心亭走去。

    往日曾做丫鬟時，她陪君若璃來湖心亭吹過風，賞過景。這棧橋已經不是第一次走了，但是這次卻讓她感覺有些陌生。她走得極慢，好似每一步都踩在了云端，沒有一點兒踩到了實地的感覺。

    君若璃跟在蘇小小的身后，一點兒也不著急。他特意同蘇小小保持一個恰當的距離，不近也不遠，好讓蘇小小不感到急切。

    二人終于走至亭中，隔著桌子，相對而坐。蘇小小發現亭中原來的凳子換成了雕花木椅，而座上還放了軟墊。

    落座之后，蘇小小細細打量起來，看到亭子的四角也擺上了琉璃盞。在遠處時未能看清，如今坐在亭中，才發現八角亭頂上還掛著紗簾。想來應是怕夜深風涼，此刻還卷在頂處，并未放下來。

    之前這亭子還就是一個普通的觀賞亭，可見是費了一些心思和功夫的。

    兩人落座后不久，婢女們便陸陸續續地端著托盤上起了菜來。婢女將菜全部上齊之后就放下了紗簾，隨后離開了湖心亭，將空間留給兩人。

    蘇小小看了一眼菜色，毫不意外全是合自己口味的。筍尖冬菇豆腐羹、鳳梨酥、芙蓉雞、雪月羊肉、香炸琵琶蝦、花藍桂魚、玉竹心子。

    君若璃執起了白玉酒壺，為蘇小小倒了一杯。將杯子送至蘇小小面前，垂眸道：“這是青梅酒，酸甜可口，想來會合你口味。”

    “謝謝。”蘇小小的臉頰染上了一絲紅暈，接過杯子。她正有些羞愧一桌全是自己喜愛的，沒有君若璃喜歡的菜時，就見君若璃為自己也倒了一杯青梅酒。

    蘇小小有些震驚地問道：“王爺也要喝？這是酒啊！”

    “不必擔心，一點兒無礙。”君若璃回道，“成親時，不是也喝了交杯酒嗎？”

    交杯酒三個字讓蘇小小驀然紅了臉，心道此時怎么同那時相同？而君若璃趁她正分神之際，已經飲掉了杯中的青梅酒。

    “王爺！”蘇小小擔憂地喚了一聲。開口之后她才發現，這一聲聽起來像是嬌嗔一般。

    君若璃朗笑出聲，桃花眼彎彎的像今夜的月，又美又亮。蘇小小的臉色更紅了，用力地捏著手中的杯子。

    笑了一會兒，君若璃便收住了聲。不然的話，今夜蘇小小就要在羞憤中度過了。

    嘴角仍舊銜著笑意，君若璃說道：“我知你是在擔心我的身體，不過一點兒青梅酒，算不得什么。我當然會記得少飲一些。不過今日高興，就想要陪你喝一點。今日你大病痊愈，我本想陪你散散心，不想白天出了許多變故，未能盡興。就連用飯也被打擾了，所以我才特意命人布置這里，在此用膳，算是慶祝你徹底康復。”

    君若璃話都說到如此地步了，蘇小小一時間不知道如何回復好了。本來想說你不必如此費心的，但是君若璃已經費心安排了，她如此說的話，就好似不領情一般，白費了他的心。

    思來想去，蘇小小最后只好說：“多謝王爺，不過王爺還是別喝了，身體為重。我以這杯酒敬謝王爺。”

    說罷蘇小小站起身來，端著酒杯一飲而盡。這青梅酒果真如君若璃所說，酸甜可口，雖然隱隱帶著一點點酒的辣味，但是仍舊很好喝。

    蘇小小一口一個王爺，讓君若璃感到十分疏離。他想起了蘇小小在馬車上困極的時候，對他說話要比現在親近得多。蘇小小似乎有時同他親近了一些，有時又叫他王爺，同他疏離許多。

    君若璃看著蘇小小，說道：“你我二人之時，你不必一口一個王爺稱呼我。你可以直接喚我名諱。”

    蘇小小微愣，緩緩坐下，回道：“如此有些不合禮儀。”

    “我都準了，還有什么不合禮儀的？”君若璃回道。

    蘇小小想到顧念卿也是直接稱呼君若璃名諱的，便也就不爭辯了，反正也是私下里。

    君若璃此時又執起了酒壺，為兩人添上了酒。

    蘇小道：“王...你不是答應我別喝了，怎么又給自己倒上了？”

    蘇小小雖然沒有直接稱呼他的名諱，但是還是聽話地改了，君若璃很是滿意。他放下酒壺，笑著說道：“那是你自己說的，我可沒有答應你。”

    “你雖然沒答應，也沒反駁啊！沒反駁難道不是默認了嗎？”蘇小小反駁道，心想這么大個人怎么這么不聽話？！

    “誰說沒回應就是默認了？”君若璃笑瞇瞇地回復道，桃花眼里流淌著別樣的神采。

    “……”蘇小小無奈地看著君若璃。她怎么有種感覺君若璃在耍賴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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