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婉兒粉唇微楊，抬手示意蘇薇飲茶，然后道：“蘇小姐，你我本就沒有什么交情，你深夜到訪，定不是來我的尋芳閣聽歌尋樂的，有什么話不妨直言。”
蘇薇端起面前的茶小啜一口，輕放下后，看著茶杯里面倒映出來的燭光。
“我要請婉兒姑娘幫我一個忙。”
水婉兒輕輕挑眉，似是很意外她的來意，躊躇片刻后，問道：“蘇小姐，你我之間恐怕沒有好到這個份上，你在開口的時候，可想過，我怎會答應你。”
蘇薇輕笑：“你一定會答應。”
“哦？”水婉兒輕蔑一笑，垂眸端起茶杯在鼻尖一掠而過，然后冷掃她一眼，“蘇小姐未免太把自己當回事了。”
蘇薇將眼前的茶一飲而盡，玩弄著手中的空杯，“你是不是喜歡我家二狗？”
水婉兒怔了怔，須臾便知曉她所說之人是誰。
“這和蘇小姐有關嗎？”
蘇薇放下茶杯，手肘撐在案幾上，身子略微前傾，直視她笑道：“自是有關，他已是我拜過堂的夫君。”
水婉兒失聲一笑，“現在整個都城都知曉，無名山莊的蘇小姐和國師的李公子，被皇上賜婚，蘇小姐這番話，就不怕旁人聽見？”
蘇薇一時不知如何接話，半晌才道：“行，我先不跟你說這些，實不相瞞，我此次回都城，接受皇上賜婚是次要，主要是為了尋百草丹。”
“那又如何，與我何干？”水婉兒略顯不耐煩的整理著衣袖。
“想必你也知曉，他因煉制蠱蟲解藥，已身中劇毒。”
水婉兒聞言，目光閃動，卻故作滿不在乎的模樣，兀自看向一側的銅鏡，整理胸前的發絲。
蘇薇繼續道：“百草丹可解百毒，當今世上只有兩顆，已被皇上賜給了朝中兩位有軍功的將軍，這只是三年前的事情，我猜想他們并未用到此等解毒丹藥，原本我可以找他人打聽，但是為了不泄露我的目的，所以。”
水婉兒這才明白她的用意，轉臉看向她道：“所以，你想讓我幫你打聽，當年皇上是將百草丹賜給了哪兩位將軍。”
“不錯。”
水婉兒輕笑：“即便如此，我還是沒有幫你的理由。”
蘇薇挑眉一笑：“婉兒姑娘消息如此靈通，知曉我和李星辰的婚事，想必也知曉，國師等道宗之人正在捉拿魔師宮之人。”
水婉兒美目微凜，旋即，滿不在乎道：“蘇小姐，我若是你，便會收起盛世凌人的姿態求人。”
蘇薇端起茶壺給自己倒茶，自得淺笑：“婉兒姑娘怕是誤會了，我可不是在求人，只是在交換條件。”
“蘇小姐也太小看我了，即便我身份敗露，你以為，像我們這種習慣了刀口舔血之人，會怕你們道宗之人的威脅嗎？”
蘇薇飲下一口茶，忙點頭道：“這個我不曾懷疑，雖然我不了解你，但是看到我家二狗，我也知曉，你們都是不怕痛不怕死之人。”
“蘇小姐，你錯了，你我皆凡人，是人便會怕死，怕痛，你在我面前如此輕描淡寫，說我們魔師宮的人不怕死，不怕痛，你可知當日公子手持滴血花釵，刺入胸口的鉆心之痛。”
水婉兒的語氣越發狠戾，只要想到他為她所受的苦，便恨不得將眼前之人碎尸萬段。
蘇薇微微瞇眼，略顯不安的摩挲著手中的茶杯。
“他并非草木，他只是習慣了受傷，習慣了痛，然而，我知曉，他一生中受過最重的傷，便是你給他的，在我看來，他為你流的不是他的淚，而是一次又一次的心頭血。”
水婉兒目光如劍，似刺穿了蘇薇茫然的雙眸。
“百草丹？”水婉兒苦笑，“若是公子聽我的話，重回魔師宮，還需蘇小姐大駕光臨嗎？即便是死，他也要留在你身邊，他為你付出了這么多，你又為他做了什么？除了給他一次又一次重擊之外，你何時設身處地，為他著想過？”
“你說夠了沒有！”蘇薇低聲怒喝。
水婉兒雙眸泛著激動又氣憤的淚光，正想接著說什么，蘇薇手拍案幾起身，冰冷的目光定定看著滿臉怒火的她。
“不要說的你很了解他，你更沒資格評價我們之間的關系，你以為重回魔師宮，他就可以得到重生嗎？不錯，你們相識的時間的確比我久，可你從未走進過他的心里，你根本不知曉他內心渴望的是什么，恐懼的又是什么。”
“原本我不能理解，他為何寧愿死，也不愿離開我，現如今我終于明白，他掙扎在生死邊緣，只為和我共度余生，如此深情，我豈能辜負？”
水婉兒毫不示弱怒視她道：“你為何如此自私？他留在你身邊，只有死路一條，難道這就是你對他深情付出的回報嗎？”
“你錯了。”蘇薇冷笑，“我不會放棄任何救他的機會，除了將他從我身邊趕走這條路，即便最后他還是離我而去，我也絕不后悔。”
水婉兒拂袖起身，美目圓睜，“是嗎？他若為你而死，你覺得，你的余生還能安然度過嗎？你會每時每刻，都活在害死他的自責里，你只有跟他一起死，才對得起他付出的一切。”
蘇薇輕笑搖頭：“我絕不會跟著他一起死，因為我知曉，他付出一切，甚至生命的目的，只是想我好好活著，所以說，你根本就不了解他，少在我面前大放厥詞。”
言罷，她轉身正準備走，然后回頭直視她，帶著嘲諷的笑意道：“你也不必再裝了，我知曉你對我家二狗別有用心，不忍心眼睜睜看著他死，既然如此，你我便好好合作，三日后，我再來尋芳閣，希望你這邊給力點，查出百草丹的下落，可別給我掉鏈子。”
須臾，身后傳來砸破杯子的聲響，蘇薇沒有回頭，嘴角彎起冰冷的弧度，兀自向前大步離開。
出了尋芳閣后，蘇薇閉目長舒一口氣，隱約想起方才她說的話，不由抬手按在自己的胸口，然后漸漸抓緊衣襟，目光空洞望向夜空的半弦月。
還有幾天便是林蕭蠱蟲發作之日，不知他現如今在哪里，此刻是否也在仰望星空，是否也在牽掛著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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