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篤篤篤’沈可心站在主任辦公室前，輕敲著。
沒回應，折回。
上二樓的拐角處，碰到了剛從樓上下來的劉姨。
“小沈，信拿回來了？”看著沈可心搖了搖頭，劉姨好像是她肚里的蛔蟲，猜著心事，勸慰著，
“等下，主任上班了，我會去拿的。”
“也不急啦！”
她明明藏著著急，卻又搪塞著，一副無所謂的樣子。
忙中偷閑，腦子里想著信，有點心不在焉起來。
好在辦公室的活已是熟能生巧，沒出錯。一個人也不敢離開，只能巴望著劉姨把信取回。
大約四點半，李護長從外面回來，進了住院辦理處。
正在整理單據的沈可心，停下手頭的活，回頭，起立。
“小沈，想去總院培訓嗎？”
“啊？！總院？！”沈可心覺得心頭掠過一束煙花，燦爛在心間，
“我嗎？”
“護理部要選優秀的衛生員，去總院系統培訓，為期半年。”護士長如春風般的笑容，開放在沈可心的眼前，她頓了一下，繼而明白過來。
此等好事，夢寐以求。
“想！”爽快的聲音，帶著雙眸靈動的腦袋，小雞啄米般點了下。
“好好干，你有機會！”
護士長的聲音，擂的沈可心的心臟撲通，似那賽馬場上的馬兒奔騰著，歡樂不已。
興奮中，劉姨的大嗓門撞了進來，
“小沈，拿回來了——”
聲音后面的眼，看到護士長轉過身去，立馬收住點還沒沖出口的聲音。尷尬地立在門口，要進不進的樣。
“什么？”
“我——的——信……..”沈可心有點無措，傻笑著，在原地上下移動了一下腳，順手把信接了過去，迅速塞進兜里。
“繼續忙你的！”護士長或許看出沈可心有點尷尬，沒再說什么，擺了下手顧自走開去。
沈可心伸了伸舌頭，也不敢在劉姨面前把信打開，坐回桌前繼續先前的事。
剛把單據理順入袋，黃麗跛著足過來。看著窗口已然沒人，交了班，換了裝，又約了小羅去了食堂。
那些螺螄已經剪了尾，淘洗干凈，乖乖地等著下鍋，獻身于眾人之口。
窗口，炊事班的人正鬧騰著應付排隊的人們；后廚，蔥姜蒜，已洗好，料酒糖醋佐料，一應俱全。
她把所有螺螄用料酒噴灑去腥，分成四等份，依次做了佐料的分配。
灶上的爐具卻讓沈可心傻了眼。
雖然在司令部小吳家也用過液化氣灶，但像眼前這個大家伙還真不會。
躊躇中，胖劉回了后廚來，看著沈可心對著那灶愣著，指了指門后的煤餅爐子。拿上一個勺子又去了窗口。
那開了封門的爐子，火苗正在黑黑的孔中呼呼地往上竄。
此時，黃麗也蠻配合的尋了個蒸鍋來，架上。
沈可心被分配好的蔥姜蒜和著噴過酒又瀝干的螺螄，再滴了些紹興料酒，置鍋內，吩咐黃麗，蒸汽冒直10分鐘挪開。
趁著空檔，沈可心笑著說起了糖醋螺螄的來歷，把切著姜蒜的羅欣怡，看著爐子的黃麗，差點笑翻天。她們都以為是什么祖傳或是有什么出處，根本沒想的竟然是她發明的！
原來有次家里來了客人，沒什么菜招待，剛好有還沒養干凈的螺螄，想著炒，又怕不太干凈，就先放在開水里焯了一下。火旺油鍋起，她慌亂中醋當酒，結果就出了個糖醋螺螄，還鮮嫩可口。
也虧的這個糖醋螺螄，沈可心給堂哥當了一回老師，扳回只有服從的份，得意傲嬌了一回。
再次蒙了人得意的沈可心，講完光榮史，劈啦哐啷，現場演繹了沈氏糖醋螺螄的誕生。
醬爆螺螄么，她學著毛毛家隔壁那個四川阿姨的燒法，又麻又辣，不過手下留情，少放了點花椒和辣椒。
正當要燒灌湯螺螄，剛才醬爆的香，誘回瞇瞇眼和兩個窗口打菜的年輕人。他們不管三七二十一，竟用手直接拿了螺螄吮，結果其中一個，被麻辣的咂舌，忙著找水。
看著三個愣青的樣，仨女孩又忍不住‘噗呲’，笑聲剛收住，羅欣怡又補刀，
“笑都笑飽了，省下螺螄咯！”
“我們沒笑，只吃螺螄！”瞇瞇眼狡辯著，又撈了幾顆。
那黃麗看了看瞇瞇眼，深怕量少了有人怪罪，竟端了去放進蒸鍋，說是保溫。
羅欣怡和沈可心見了，肚子一陣緊跳，狠狠地憋著，不笑。
等辣了嘴，吃了螺螄的人回過神來，只有在鍋里翻炒后，注入開水燜的螺螄了。
一陣憋住不笑不語的尷尬，眼神飛來飛去的疑惑，在冒著熱氣的鍋里，目標一致了。
出了鍋的螺螄，害羞地埋在湯里，表面蕩漾著剛撒的小蔥，蔥香帶著胡椒味，拖著螺螄的韻，隨著那熱氣飄揚。
“香啊！”
“炒好啦？”
話聲里，從后門走來姚建平和他的好哥們魏立峰，一個擠眉弄眼吸著鼻，一個眼神搜著，繼而用手去揭鍋蓋。
黃麗故意逗著不給掀，惹的魏立峰伴著鬼臉喊著，
“姚！看你家老鄉!”
沒人搭腔，姚裝作沒聽見，看著那灌湯螺螄發呆。
此時，瞇瞇眼剛巧從窗口端了空盆過來，尖著那沒過變聲期的嗓，叫大伙把燒好的擺。
一陣風，后廚的人兒帶著他們的螺螄來到了大廳。
大廳西北角，二桌合一，擺著啤酒汽水，拼著食堂的常備菜，打剩的荷包蛋，一盤油炸花生米。
四盆螺螄一出場，瞬間在桌上開出一朵什錦花來，盡管主角是未躍龍門的不起眼的螺螄。
不知是誰先動的筷，又是誰開了啤酒，反正一下子就熱鬧的嗨了起來。
吮著螺螄，嚼著花生，吃著小菜，喝著啤酒。
酸的辣的紅的綠的白的，入了口，漸漸交織成一股濃濃的情緒，一個個興奮的暢談著。
未來是什么？
胖劉說，他要發揚劉記老鴨煲，讓全國人民都能吃到。
魏立峰想，在江蘇大地上建立一個最大的大棚蔬菜基地，他是老二無人敢說第一。
姚建平立志，考上軍醫大，做一名治病救人的醫生。
每人都講著自己的理想，或大或小。
唯獨，沈可心不敢說出她的理想，她揣著的夢就是當一名老師，寫她要寫的東西。
可現在，她只能隨波逐流，認真做一名護士，養活自己，立足城市。
一絲悵然閃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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