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是干休所，可里面汽車班和勤務班的戰士都堅持晨練。每當他們喊著口令，爺爺就要準備下樓，打他的太極拳。

    老師說原來都是她陪著的，現在就叫沈可心陪著爺爺，幫他拿劍端水。

    開始，沈可心也不知道爺爺打的是什么拳，反正那個動作慢的讓她有點不耐煩。

    幾天過去了，閑著也無聊，她就照樣畫葫蘆，比劃著動作。

    話說沈可心這個人記性好，還真不是吹的。比劃著那一招一式，她竟想起一人來，是少年時看過的一本連環畫里的人物，名叫楊露禪的。

    哈！這下她又知道了爺爺打的是什么拳了。

    也許沈可心對自己爺爺的感情深厚，對范爺爺也沒見得很生分，楊老師么，更不用說了。

    大家相處的都比較融洽。

    老師的身體也漸漸地恢復了，她也會摸上四樓，在畫室畫畫。畫著畫著，老師嘆氣來。

    “怎么啦？”陪在旁邊的沈可心，看著老師的愁容就問。

    “可心，你看~”老師停下手中的畫筆，白皙的臉上依然少有血色，坐在椅上看著她。

    “本來說好，樓上主臥給她們母女倆住，好有個照應。春節老二回來，蘭蘭就住進了小客房。她們外面有一套房。”

    老師緩緩地說著，沈可心也明白了老師的意思。她現在住的真的就是畫室，她住在里面也確實不方便。

    “原先同你爺爺商量了，你來了是住蘭蘭那間的，同她們講了一個月也沒搬出。那里本來也就是一個阿姨住的。”

    老師嘆了口氣，也沒再說什么。可沈可心心里就想了，她們不搬怎么辦？那她住哪？

    不管它了，總會有房間住的，再說馬上要開學了，她也要整理好心情，準備上課不是？

    這天，學校開學了，沈可心去H大學辦了旁聽證，天熱就上樓洗澡。平時這個時候她都是呆在三樓看看書，也便于老師交代什么事。

    “媽~爺爺說要搬房間，那就今天吧，反正我也不喜歡那個小房間。”胖蘭蘭的聲音。

    “小屁孩懂什么？搬出來這房間就不是我們了。”二媳婦的聲音。

    “媽~這個是保姆房，我不要，我要同你睡！”蘭蘭的嗲聲。

    “不能讓老妖婆閑著，她是照顧你爺爺的，不然能讓她進這個家？！小保姆也得走，花什么冤枉錢？得~要吃什么，我燒去。”

    沈可心不想做偷聽，但現在被迫成了不光彩的偷聽者，而且聽了不該聽的。聽二媳婦要煮東西，這下浴室里是躲不得人了。

    穿好衣服的她，只好故意把淋浴噴頭打開發出聲音，然后輕輕地哼起歌來。

    “篤~篤~篤~”敲門聲。

    沈可心故意裝沒聽見。

    “篤！篤！篤！”敲門聲加重。

    沈可心把水龍頭關了，平靜地像平時一樣說著，“楊老師，我就好了！”

    她說著，又用毛巾擦著再次弄濕的頭發，打開了門，她覺得自己簡直變成一個演員了。

    “楊老師~”沈可心打開門，一看是蘭蘭，故意道，“你們回來了，對不起！我剛才洗澡來著。”

    沈可心說著，把自己的東西整理了出來，“阿姨~不好意思，下午出去了，這秋老虎熱的我難受，就先洗澡了。”

    說完，她裝作沒事兒的樣，下樓去，也沒敢去注意那母女倆的表情，內心卻是逃也似地飛離四樓。

    三樓，老師坐在沙發上看著書報，沈可心心里一陣憤憤不平，為老師叫屈。老師如此有才華，長相說不上風韻猶存，也很耐看，卻被人叫了老妖婆，遭受無理的非議，她心里很難受。

    沈可心不敢也不愿意告訴老師，樓上母女倆的對話。

    一是沈可心不愿搬弄是非；二是如果告訴了，老師勢必會傷心，對她的身體也不利；三是，她只要大家都能和平相處，皆大歡喜，好好呆著工作，空時大學聽課就OK 了。

    于是，沈可心心里就當做沒聽見過。

    但她的內心隱約感到了一種危機，在這個家她呆著懸。

    第二天晚上開始，沈可心正式去H大學旁聽了。

    她的心情是那么的舒暢，終于可以大模大樣的進H大學了。雖然她以前來也從沒被阻攔過，但總怕被逮著然后如此這般的詢問。

    這學期旁聽的科目就有四門：外語，中國近現代史，中國現代文學，美學，還選修了民間文學。

    剛好與自考科目相吻合，她就在老師的建議下，同夜大生同步學習。只是周六周日的上午，她無法聽課，就只能抄同學的筆跡了。

    就是這樣，對因為自習而撞的頭破血流的沈可心來說，已經是上天莫大的恩賜了。

    因為是第一天，晚飯吃了碗都沒刷，老師就催著去學校。

    學校離干休所不遠，為了沈可心方便，老師還把自己騎的自行車也成了她的坐下騎。

    那叫個爽，就不用提了。

    晚上是兩個半小時三節課。

    第一堂是英語，漂亮的女老師，穿著電視里播音員一樣是連衣裙，化了淡妝。

    一口流利的英語，把沈可心聽懵了，簡直是聽了天書。

    要是在學校上學那會，沈可心絕對會迷糊，可現在是來之不易的學習機會。

    她竟有百分之兩百的勇氣和毅力，聽完一堂課，做了筆記，想著只有回去再好好消化了。

    接下來的兩堂課是中國現代文學，令沈可心驚訝的是講課的教授真是一個帶黑邊眼鏡的，只不過是個老頭，大家都叫他齊教授。

    齊教授的課果然很精彩，沈可心的思路一直被教授帶著走。

    一堂課下來，她就被教授扔進中國現代文學的海里蕩了。

    她覺得自己就是一粒塵埃，甚至比塵埃還渺小，幾乎沒有！

    然后她就狠狠地罵自己，看你能的？輕狂吧？難怪自己的投稿石沉大海？！

    一個晚上下來，沈可心真正覺得自己就是那井底之蛙，好在為時不完。

    沈可心回到家，已經差不多十點鐘，老師已經睡了，可爺爺還在客廳等著。

    “爺爺我回來了，您沒休息呢？”沈可心輕手輕腳輕聲。

    “回來了~”爺爺看到沈可心，點了下頭，進了臥室。

    她看到如此情景，一股暖流從心底涌出。

    如果此時她再要開口的話，肯定會哽咽著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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