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局其實并沒有多么精巧,但時機地把握十分到位,而且其中涉及許多關(guān)鍵細(xì)節(jié),只要有一個環(huán)節(jié)出了問題便會露餡,是十足的大手筆。
有能力設(shè)下這種局的人不多,但能受益的卻不少。
文官集團?錦衣衛(wèi)?東廠?還是御史言官?
一瞬間徐銳腦中千回百轉(zhuǎn),可他畢竟對大魏官場十分陌生,僅有的認(rèn)識不是聽曹公公無意談起,便是看那本各國雜錄,使看出了端倪,也暫時理不出什么頭緒。
“繡娘,你跟著老爺我,不比為那丘八守寡來得快活?聽說軍中風(fēng)氣敗壞,每到一地必奸淫擄掠,說不定你那死鬼相公早就背著你嘗了不知多少肉味,不然也不會那么年輕就糟了報應(yīng),你又何苦這般委屈?”
劉大生獰笑著,慢慢向繡娘走去,繡娘淚如雨下,不住地?fù)u頭。
“不會的,相公不是那樣的人,不會的”
“哼,不會?俗話說好男不當(dāng)兵,真正的偉男子誰不是讀書求功名?不是地痞流氓混不下去,誰會去當(dāng)兵吃糧?”
“不,相公說好男兒當(dāng)保家衛(wèi)國,馬革裹尸,他不是你說的那樣!”
“保家衛(wèi)國?那幫兵痞在老百姓面前是霸王,在南朝蠻子眼里都是慫蛋,聽說這次涇陽大敗,他們丟盔棄甲,聞風(fēng)喪膽,連狗都不如,你相公怕也是和他們一樣,在草原上逃命時丟了性命吧?”
“不,相公頂天立地,怎會如你所說?”
“好好好,你相公頂天立地,正好到陰間保家衛(wèi)國,成全了咱們!”
劉大生冷笑一聲,一把捉住繡娘的手腕,繡娘臉色大變,一臉驚恐地想要縮回手來,可她畢竟是個弱女子,又怎會是劉大生的對手?
“啊!”
繡娘驚叫一聲,被劉大生一把拉進了懷里,劉大生立刻對懷里的美人上下其手,竟就這般當(dāng)街宣淫!
“小侯爺,您也是北國熱血男兒,難道就這樣看著?!”
梁同芳已經(jīng)氣得咬牙切齒,滿面通紅,拳頭捏得骨節(jié)泛白,似是已經(jīng)忍到了極限,但徐銳不讓他動,他便硬是生生把怒氣憋在胸中。
不僅是他,聽劉大生把軍中說得如此不堪,兩桌將領(lǐng)也都憤怒至極,要不是北武衛(wèi)大敗而歸,一眾將領(lǐng)都夾著尾巴做人,恐怕早已經(jīng)跳將起來,將他打成殘廢。
徐銳咬著牙齒,心中也是憤恨不已,可他一時找不出對手的目的所在,又怎敢輕舉妄動?
肖進武似乎也發(fā)現(xiàn)了一些端倪,見眾人都已忍到極限,連忙道:“事情不對勁,各位大人切莫沖動”
可他話音未落,豆腐攤上突然傳來一聲清脆的耳光,繡娘一巴掌打在劉大生臉上,趁他吃痛松手,連忙從他懷里逃了出來。
“小賤人,你敢動手?!”
劉大生捂著胖臉,兩只小眼睛頓時通紅,咬著后槽牙,怒道:“給我把她綁起來,老子今天就在這鋪子里要了她!看什么看?這賤人欠老子的錢都夠買她一百回了,都給老子散了!”
四五個狗腿轟開人群,沖將上去,一把將想要逃走的繡娘按住,死命地往豆腐攤后的鋪子里拖。
繡娘驚恐萬分,一邊掙扎,一邊哭嚎。
“不要過來,你們不要過來!救命啊,鄉(xiāng)親們救救奴家,求你們了,救救奴家啊”
繡娘哭得凄慘,周圍的人心中不忿,有幾個也想挺身而出,但一見劉大生身邊那些兇惡的狗腿,再想起他背后的可怕勢力,竟沒一個人敢喝止他的暴行。
劉大生掃視眾人一眼,胖臉上的冷笑越加得意,等目光重新落到繡娘身上的時候已經(jīng)毫不掩飾淫邪和貪欲。
“美人,今日便是你我的洞房花燭夜,忘了你那丘八死鬼,新相公來啦!哈哈哈”
說著,劉大生的胖臉笑成了一朵菊花,挫著手向那間鋪子走去。
“住手!”
“啪”的一聲,鄰桌的一位參將終于忍耐不住,拍案而起。
“東關(guān)!”
徐銳咬著牙齒閉上了眼睛,肖進武卻是臉色一變,連忙喝止。
可那位參將怒發(fā)沖冠哪里還聽得進勸?
只見他提起桌上的盤子,手腕輕輕一抖,那盤子竟直直砸向抓著繡娘的一個狗腿。
那狗腿是個二十五六歲的漢子,身體粗壯卻沒練過武,只聽一陣破風(fēng)聲傳來,還沒反應(yīng)過來便被盤子砸中手腕。
“啊!”
瓷盤頓時四分五裂,脆弱的手腕瞬間骨折,那狗腿痛呼一聲,倒在地上,繡娘回過神來,連忙轉(zhuǎn)身沖進鋪子,合上大門,后背死死抵在門板上,嗚嗚地痛哭起來。
劉大生臉色一變,豁然回頭,只見茶水?dāng)偵险酒饚讉大兵模樣的家伙,氣勢洶洶地圍攏過來。
他身邊的幾個狗腿都是十里八鄉(xiāng)出了名的惡霸,平日里仗勢欺人,從不把幾個大兵放在眼里,現(xiàn)在后臺老板就在身邊,哪肯輕易相讓,立刻罵罵咧咧地拾起棍棒,迎了上去。
梁同芳一見終于有人發(fā)難,頓時如同火山爆發(fā),“噌”的一下竄了起來,就要去痛揍那群狗腿。
可就在這時,他突然感覺手腕一緊,怒而回頭,只見拉住他的不是別人,正是徐銳。
梁同芳已經(jīng)忍無可忍,哪會再聽徐銳的勸告,咬了咬牙,想要甩開他的手,卻聽徐銳急聲說道:“梁將軍可愿納了那娘子為妾?”
“什么?!”
梁同芳一愣,徐銳又把問題重復(fù)了一遍,臉上泛起一陣?yán)湫Γ恢獮楹危灰娔切θ萘和夹闹械幕鹧骖D時全消,甚至打了個寒顫。
“慢著!”
眼看一場械斗就要上演,劉大生突然喊了一聲,一眾狗腿微微一頓,停下手來。
劉大生從狗腿之中走了出來,剛好迎向最先發(fā)難的那位將領(lǐng)李東關(guān),臉上禽著冷笑說道:“我倒是誰這么大膽子,原來是仗著一身狗皮,想要學(xué)人出頭?”
“沒有這身皮,老子今天也要拔了你的皮!”
李東關(guān)怒喝一聲,雙拳一緊就要動手。
劉大生微微后退一步,臉上沒有半分懼色,冷笑道:“好啊,大家都看見了,我說什么來著?這幫兵痞打仗不行,欺負(fù)老百姓倒是個頂個的兇狠,現(xiàn)在竟還要當(dāng)街行兇!”
“放你娘的狗臭屁!為了保家衛(wèi)國,我大哥倒在南朝的沼澤里,二哥死在西北的草原上,這次涇陽之戰(zhàn),營里的弟兄一半戰(zhàn)死,一半被大雪埋了,要沒我們流血犧牲,哪輪得到你這蠢豬在此作威作福?今日老子便要替天行道,打斷你的狗腿!”
李東關(guān)越說越激動,劉大生卻是哈哈大笑起來。
“喲,原來咱們北朝大軍原來這么厲害?得了吧,誰知道你大哥二哥是不是襲擾鄉(xiāng)民,被人家一鋤頭錘死的?
怎么,不服氣?既然你們那么厲害,那怎會被南朝蠻子打得屁滾尿流?你們這些兵痞老爺我見多了,在老百姓面前你們是惡狼,見了敵人就成了癩皮狗?”
“你滿口噴糞,老子”
“怎么,想動手?大家都看著呢,咱大魏可是有王法的,軍卒無故欺壓百姓,輕則仗二十,重則流放八百里,今日你敢動我一根汗毛,我便要你關(guān)死在大興府的水牢里,有種你便試試!”
“你!”
李東關(guān)乃是苦哈哈出身,沒讀過書,今年也不過剛剛二十出頭,除了砍人啥也不會,論起斗嘴哪會是劉大生這等流氓的對手?
他倒不是害怕劉大生的威脅,只是這句威脅讓他清醒了幾分。
作為正五品參將,李東關(guān)情知眼下朝局洶涌,北武衛(wèi)正是人人矚目的眾矢之的,要是這個時候再鬧出什么亂子,說不定會影響數(shù)萬大軍的命運。
盡管心中憤懣已極,但此事干系實在太大,李東關(guān)理智尚存,不敢因小失大,拿整個北武衛(wèi)冒險,一時竟呆立原地,對劉大生毫無辦法。
見他停下手來,劉大生更為得意,拍著李東關(guān)的臉道:“小子,便宜你們,好好聽著墻根,今日老爺我便要在你們面前要了那娘們,看你們能拿我怎樣?哈哈哈哈!”
說完,劉大生狂笑一聲,得意地一掃眾人,邁開腿朝繡娘藏身的鋪子走去。
李東關(guān)渾身一震,牙齒挫得咯吱作響,他空有一身武藝,滿腔熱血,卻是投鼠忌器,無能為力,簡直憋屈至極。
“哈哈哈哈!”
就在這時,人群中又是一聲大笑傳來,李東關(guān)回過頭去,只見徐銳在眾人的簇?fù)碇拢瑵M面笑容地走了出來,心中頓時大喜。
“徐佐領(lǐng)!”
徐銳沖他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示意他稍安勿躁,不要泄露大家的身份。
李東關(guān)心領(lǐng)神會,點了點頭,站到了徐銳身后,望著劉大生冷笑不已。
徐銳雖然只是一個小小的佐領(lǐng),但涇陽一戰(zhàn),他簡直就是神仙般的人物,北武衛(wèi)全軍上下,尤其是這些年輕軍官,哪一個不把他看做偶像,奉若神明,馬首是瞻?
甚至有時候他說話比主帥的軍令還要管用,為了這事劉異沒少跟他吹胡子瞪眼。
在李東關(guān)想來,大名鼎鼎的武陵王都沒從徐銳手上討得多少便宜,又何況是一個小小的胖子?既然有他出頭,那么這死胖子今日一定沒有好果子吃!
李東關(guān)幾乎立刻便放下心來,將舞臺交給徐銳表演。
劉大生見來的竟是一個十六七歲的少年,臉上的肥肉微微一顫,不屑道:“怎么,毛都沒長齊也想學(xué)人出頭?
還是小小年紀(jì)動了春情,想要早早領(lǐng)略男女之事?你放心,等老爺我玩膩了,說不定會發(fā)發(fā)善心讓你嘗嘗刷鍋水的滋味!”
周圍的狗腿頓時一陣哄笑,將領(lǐng)們怒不可遏,唯獨肖進武一臉凝重,徐銳面不改色。
“閉上你的臭嘴,再敢說些屁話,我就讓你下半輩子都在床上度過!”
徐銳面帶笑容,語氣淡淡,但說出來的話卻如凜冽寒風(fē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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