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此刻，葉辰江才隱約明白，眼前打機(jī)鋒的兩人，并非下棋。
是在以棋盤喻物啊！
讓葉辰江忍不住覺得，一個年輕的道士，一個關(guān)系戶教授，他們有什么需要打機(jī)鋒，借著棋盤喻物呢？
兩個完全割裂的身份，好似冥冥之中在講述著同一件事情。
“或者換一句話說。”空聞喝了一口茶水后，說道：“若是有像他一樣，棋盤之外的人，來硬闖一手，將這棋盤，甚至是桌子給掀了，又是如何呢？你作為棋盤中的茫茫棋子之一，除了被掀開來，又能做些什么呢？你甚至作為棋子連掀開你的是什么都不理解”
葉辰江突然有一種自己中槍的感覺，但是又憋著沒說出來，畢竟從行為上來看，他剛剛的確有觀棋多言的嫌疑，到這時候也只能閉嘴觀望了。
“道長，你若是這棋盤中棋，又能作何？”
空聞盯著李云，似乎是在問李云，也似乎是在問自己。
江招娣在一旁正襟危坐，這教授與仙人的論道，早已開始了。
和尋常道門的道不同，兩人以棋盤比喻的，是自身的道
“貧道若是這棋盤中的棋”
此時，李云也被這話給問的有些迷茫了。
這一言，算是叩了李云的道心了。
若是自己身在棋盤之中，作為棋子，又能如何呢？
若在棋盤之外，尚且能觀棋不語，可若在棋盤之內(nèi)又能如何呢
在見到了真武大帝的神域之后，李云總有一種不可掌控的脫力之感，這種感覺就如同心魔一樣環(huán)繞在心頭。
不僅僅礙了修為，也礙了心境，連吃個叫花雞都不香了。
李云說道。
“知曉事不可為，也許會隨波逐流吧。”
“隨波逐流隨波逐流，可身在棋盤，又豈能獨(dú)善其身呢？”空聞又是認(rèn)真道：“有一句話說的好啊，人在江湖身不由己，我為棋，你為棋，華夏為棋，道門為棋，佛門為棋，天下也為棋，人人都以為自己是弈棋之人，只是不知，在你下的棋盤外還有更大的棋盤，而更大的棋盤上，你亦是棋子。”
“我苦心研究過去棋局，就是為了給現(xiàn)今局面，謀個萬全法，可惜可惜，以過去為鏡，我也沒看清未來啊。”
空聞似是有些自嘲，算是將研究道門，研究歷史的契機(jī)給說了出來。
以過去之鏡，觀未來之果。
李云是聽著有些振聾發(fā)聵，一起進(jìn)來的老城隍和周方興也是如此。
周方興還好，老城隍是真有感觸道。
“是啊，神道仙道莫名的就衰敗了下去，人道又莫名其妙的崛起了起來，這也許是凡人發(fā)展的必然性，可是中間到底發(fā)生了什么，讓這盤關(guān)乎道的大棋發(fā)生了氣運(yùn)之變呢，而崛起的人道，現(xiàn)在看來，又太像過去的仙道了，仿佛一個輪回一樣。”
也許是因果循環(huán)道理，也許是自然發(fā)展的癡人囈語。
李云沉默，卻是認(rèn)真思索。
只有葉辰江說道。
“這個，我聽不懂你們在說什么吧，但大概的意思，我是聽到了一些。”
這位歷史系的教授打破了有些僵沉的局面。
兩人都望向了他。
不知為何，葉辰江產(chǎn)生了一種錯覺，被這年輕的道人關(guān)注著竟然有一種不由自主的肅嚴(yán)之感來。
喚作以往，尋常的年輕人這么看著他，他可不會生出這樣的感觸來。
輕輕咳了一聲，緩解了自身尷尬后說道。
“我們常常都在思考，為何而活著，假如活著未來遇到了什么事情，我們要怎么辦，其實(shí)在我看來，都是庸人自擾啊。”
“哦？”
“你想說以后讀清華北大，目的是為了以后能夠快些升職加薪，這是目標(biāo)。”葉辰江說道：“但中途成績不如意怎么辦？中途生病了怎么辦？甚至遇到了車禍意外去世了怎么辦？”
葉辰江這話說的讓人有一種啞口無言的感覺。
空聞有一種噎著被杠到的感覺，然而卻覺得，有那么些許道理。
我努力學(xué)習(xí)上清華大學(xué)，成績再好也怕迎面而來的大卡車吧，那簡直是降維打擊了。
雖然舉的例子有些迷幻，但空聞隱隱能領(lǐng)悟到葉辰江的想法，忍不住道。
“你”
“我只是想表達(dá)一件事。”葉辰江說道：“我們?nèi)祟惡芟矚g從已經(jīng)知道的事情去推導(dǎo)未知，這其實(shí)是很庸人自擾的事情，如果過去能推未來的話，那我們研究秦皇六國時，就絕對不會覺得華夏會有那孱弱之年，我們?nèi)绻芯壳灞腙P(guān)時，也不會想到我們?nèi)A夏會有如今盛況，歷史就是歷史，現(xiàn)在就是現(xiàn)在，未來就是未來。”
“未來可以是錨點(diǎn)，可以是目標(biāo)，可以是設(shè)想，但對于現(xiàn)在的你而言，最重要的是當(dāng)下。”
“只有當(dāng)下是可以把握的，未來，誰知道呢。”
這段話看似是庸人自擾自嘲之言。
但李云聽了有一些豁然開朗的感覺。
看過去的李云，知道現(xiàn)在的李云是仙人李云嗎？
過去和現(xiàn)在是割裂的，現(xiàn)在和未來也是割裂的。
李云隱隱知道，為什么窺探未來要付出絕大的代價了。
未來的不確定性。
更好的把握當(dāng)下，才能應(yīng)對不確定的未來，若是苦苦從過去尋求未來之道，不是本末倒置嗎？
一時間，李云竟有一種豁然開朗的感覺。
葉辰江說完也有些念頭通達(dá)的感覺，這些都是憋在他心里的話了，在他們歷史系的共識看來，知過去等于知未來。
可葉辰江并不這么覺得，他覺得，知過去對于窺未來也許有些幫助，但研究過去，最多也只能做到盡量避免犯想同的錯誤盡管人類總是會犯想同的錯誤。
但未來就是未來，通過過去去錨定未來之事本身就是虛無縹緲的。
他研究歷史，所以他知道。
而聽聞葉辰江一席話，李云心中有一種通明之感，似有心關(guān)沖破。
葉辰江此時有些疑惑道。
“咿？怎么周圍有一些白色的霧氣。”
周圍有白色的霧氣騰騰升起，似乎是憑空出現(xiàn)的，飄渺入云，如霧如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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