體檢，政審，蕭辰毫無意外完全合格。

    再一次見到高軒的時候，距離體檢已經過去一個多月。與此同時，距離征兵截止時間也只剩下十天。時間漫長的直觀體現，是

    蕭辰看完了整整二十一本書，其中不乏頁碼上千的專著。

    見面前一天，高軒特別要求將蕭雨也帶過來。

    至于地點，就定在了學校武裝部。

    這是度過了一個暑假之后再一次開學，新生們還沉浸在剛到新環境的惶恐和好奇當中，至于蕭雨這樣準備畢業的學生，則開始認真對待大學的最后時光。

    至于武裝部，似乎成了被冷落的一角，以至于兄妹兩人的到來也波瀾不驚。

    高軒的辦公室里除了他，還坐著好幾名軍官。當蕭辰進門的時候，他們同時將目光匯聚到了門口。

    這種在軍營中歷練出的飽含殺氣的目光，讓蕭雨這個柔弱的女孩子下意識地向蕭辰身后躲了躲。似乎意識到這樣有些不好，這才慢慢冒出頭來，但依舊不敢直視這些人。

    倒是蕭辰，從進門的剎那就一直嘴角含著笑意，即便迎上那些目光，也很是平淡地抬手敬禮：

    “首長好。”

    一言一行，竟然完全在各種條令條例的窠臼里，沒有跳脫，也沒有缺陷。

    “你好，蕭辰同學，軍姿不錯，敬禮也很標準。”

    輕咳一聲，示意幾名軍官收起他們那套下馬威，劉參謀抬手還禮，隨即有些玩味地稱贊。那幾名目光開始變得平淡的軍官開始有些好奇蕭辰到底怎么回答，不過也開始因為蕭雨那如同受驚的小兔子一樣的舉動而露出笑容。

    一個似乎有些和諧的局面被成功營造，蕭辰的回答自然不會破壞了這種和諧：

    “久了，給一個應該敬禮的人敬禮，自然也需要珍惜機會。”

    劉參謀的笑容頓時凝固了。

    他的軍旅生涯也就十來年，但軍隊里的人走人留卻早已經在他心里留下足夠深刻的回憶。很少有人會這么煽情地解釋一個習慣的保留，毫無疑問，蕭辰的解釋讓他心里有種懷念的感覺。

    收起那些無聊的情緒，劉參謀點點頭：“你小子不錯。今天叫你來，就是要做個家訪，你的情況特殊，高部長再三保證，說學校武裝部就是你的娘家，我們這才決定找你來一趟�！�

    似乎有意點明蕭辰的條件在征兵當中所處的劣勢，同樣為了凸顯高軒在這件事情當中發揮的重要作用。

    短短一句話，劉參謀便給蕭辰施加心理壓力的同時，順帶討好高軒一番。

    這樣的小伎倆讓站在他身邊的高部長頗有些牙疼的意思，也不顧這位少校還想講點什么，直接打斷道：

    “行了行了，人都來了，說這個有什么意思？蕭辰蕭雨，你們坐這兒，劉參謀，進入正題吧�！�

    安排好了兄妹兩人的位置，高軒便為這次家訪提了頭：

    “蕭辰，其他人的家訪工作都做完了，現在就剩下你。流程你很清楚，所以咱們就拋開各種包袱，開門見山，有什么說什么，好不好？”

    看著蕭辰點了點頭，高軒如同戰斗勝利一樣，很是開心地別過頭，沖身旁坐著的劉參謀示意。在高軒如此刻意的催促下，劉參謀只能乖乖就范：

    “蕭辰同學，我想知道，你為什么想當兵？”

    關于這個問題，此前蕭辰已經跟楊歡歡講述過一遍。所以面對這些軍人，蕭辰也無需潤色什么，一番思緒如同卷紙鋪開，平鋪直敘之下，不過兩分鐘回答便宣告結束。

    面對這樣的答案，幾名軍官面面相覷。

    此前他們根本不相信，一個明明有遠大未來的學生，為什么會選擇來當兵。現在蕭辰說出了當兵的理由，他們就更加不理解了。

    “你有沒有想過，二次入伍，也只是從一名新兵開始，而你現在無論繼續求學還是找工作，都會比當兵有更遠的出路和更實際的收益？”

    蕭辰點了點頭，這位劉參謀的問題總是能夠一針見血，不得不說這種家訪確實能問出很多東西來。

    “你所說的這些東西，并不是我想要的，就這么簡單�！�

    “那你想要的是什么？”

    “槍林彈雨中的兄弟情義，汗水泥濘里的熱血青春，艱難困苦中的肝膽相照，平凡枯燥里的咬牙堅守。這些東西，只有軍營能夠給我�！�

    那是蕭辰向往的東西，即使他清楚，在軍營里遭遇最多的是最后一個。

    劉參謀忽然發現自己根本無法招架面前這個學生的言語對他內心發起的猛烈攻擊，但家訪還是要繼續下去，既然在蕭辰這里沒有任何問題，他只能將目標轉向坐在蕭辰身邊那個怯懦的小姑娘。

    “蕭雨同學是吧，我想問，關于你哥哥入伍這件事情，你有什么不同的意見嗎？”

    問這句話的時候，劉參謀本來還有些想要挫一下蕭辰銳氣的意思在內。

    可是當他說出這句話之后，心里卻忽然感覺一陣別扭。他生怕這個小姑娘會極力反對剛才讓他都毫無招架之力的男生參軍入伍，雖然這種狀況是此前他希望見到的。

    反悔，就是這么剎那間：“哦，我是說，你覺得你哥哥當兵，會不會有點舍不得？”

    不同的意見和舍不得，是兩種不同的意思。幾乎所有家屬在新兵入伍的時候都會舍不得，但如果有不同的意見，他們便需要考慮是否招收這名新兵。

    劉參謀感覺自己的心已經緊張到貼近了喉炎，不僅如此，他還感覺到高軒凌厲的目光已經瞄準了他的腦袋。如果目光就是武器的話，他可能早已被高軒斃了幾百遍，而且槍口還永遠在一個地方。

    聽到面前的軍官問自己話，蕭雨下意識抱住了蕭辰的胳膊。

    當初父母出車禍的時候，她就是這樣抱著蕭辰的胳膊哭過了很多個夜晚。那時候蕭辰整夜整夜磨破嘴皮子安慰她，使盡渾身解數逗她開心。

    似乎很久沒有這樣抱著蕭辰的胳膊了，蕭雨忽然覺得這只胳膊依舊跟當初一樣溫暖，溫暖到她真的有的舍不得。

    “我……”

    想說點什么，可是蕭雨忽然不知道該說什么好。她知道這可能就是蕭辰入伍參軍前的最后一個關口，稍有不慎，就會出現很壞的結果。

    雖然她很希望蕭辰能夠留下來，可同樣的矛盾在于，那時候，是蕭辰逗她開心，而如今，她也想讓蕭辰開心。

    “我長大了，這學期已經準備考研了。就算考不上，我也可以找工作。嗯，考公務員也可以。反正哥哥已經不用看著我了，他想當兵，很想的，軍官叔叔你能不能幫幫他。”

    不知道從哪里來的勇氣，先前還躲在蕭辰身邊的蕭雨忽然就放開了抓住蕭辰胳膊的手，鼓足了勇氣，近乎喊叫一樣，對劉參謀說出了這樣一番話。

    這讓高軒和劉參謀都始料未及，就連蕭辰，內心滿滿的都是驚詫。

    他們都沒有想到，這樣柔柔弱弱一個姑娘，沒有眼淚，沒有委屈，沒有抽泣，只有回答。

    劉參謀下意識吞了一口吐沫，喉結聳動間他忽然就有些佩服這一對兄妹。兩個人都在他們最柔弱的時候，選擇了堅強地幫助另一個人，或許蕭辰對于大好前程的淡然，便是源自于此吧。

    氣氛一時間有些怪異，到后來只能由高軒來打破。

    “小姑娘不要一副小老虎的架勢嘛，哈哈，家訪家訪，不訪問一下你這位家屬怎么行。至于你哥當兵的事情，我們根本不用幫什么忙，他可是這批新兵里頭條件最好的，我們稀罕他還來不及呢。”

    其實蕭雨也就是憑著心里那股子力量，這會兒被高軒一調侃，瞬間就破了功。

    嚴肅的表情和聲嘶力竭的氣勢不在了，只有一聲羞澀的笑，以及，重新攀上蕭辰胳膊的手。

    扭頭看著蕭雨，蕭辰心里莫名多了幾分親近。似乎這才是一個哥哥本該有的對待親妹妹的態度，看到那張還有幾分孩子氣的小臉仰視自己，蕭辰忽然咧開嘴笑了。

    經蕭雨這么一鬧騰，本來還嚴陣以待的家訪就在幾個問題之后虎頭蛇尾結束了。

    目送兩兄妹離開武裝部所在的辦公樓，重新回到辦公室的劉參謀一臉復雜的表情：

    “這還真是，我從來沒有這么不想要一個兵，也從來沒有這么想要一個兵。高部長，您可是扔給了我一個大大的難題啊�！�

    高軒看著幾名軍官頗為贊同的點頭，登時得意地大笑起來：

    “怎么著，感覺自己遇上了一個對付不了的刺兒頭是吧。有基礎，有能力，有學識，各方面都比一般的刺頭兵強，想壓都壓不住是吧？”

    “您老說的都對�！�

    看著高軒這樣子，少校知道這一趟絕對是被坑了。

    看著少校一臉無奈的樣子，高勛繼續大笑著說道：

    “放心吧，蕭辰可不是那種隨便鬧騰的刺頭。給他一個適當的環境，他能夠給你搞出花來。回去告訴老驢，我給他送了這么一份大禮，他得好好謝謝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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