殺雞儆猴。
新兵連最為常見的招式,雖然很多人都明白,但并不妨礙這一招百試百靈。
社會青年在上尉冒著殺氣的目光中乖乖收起了他吊兒郎當?shù)哪翘祝F(xiàn)在這么做顯然為時已晚。既然被點名出列,終究還是逃脫不了眾目睽睽下的鶴立雞群。
是的,社會青年此時就是那只鶴,蕭辰后來才知道,他的名字叫薛夢寒。
不過下一刻,似乎形式就掉了個。這位姓薛的少年忽然感覺,自己就像是一直被群鶴圍攏在中間審視的雛雞一般,因為他面前的上尉以更加咄咄逼人的氣勢命令他:
“俯臥撐五十個,立刻,馬上。”
如果薛夢寒是個讀書人,或許他可以用讀書人的氣節(jié)來跟面前兇相畢露的軍官頂一頂脾氣。
可惜他不是。
多年混跡的經(jīng)驗告訴他,如果不聽面前這位的招呼,自己的下場可能更慘一些。這是來自他為之驕傲的短暫的混混生涯所練就的社會經(jīng)驗,是讓他覺得身后其他人無法與自己相比的底氣。
既來之,則安之。又或者說,看碟下菜。
好在五十個俯臥撐對他來說,并不算什么。不過短短幾分鐘,五十這個數(shù)字便伴隨著他起身一跳喊了出來,眼神中雖然掩藏著不服氣,但到底還是表現(xiàn)乖順地看著張強。
“好了,入列。”
殺雞儆猴的效果著實不錯,這一次張強講話再也沒有人私底下講小話,以是半小時不到,蕭辰就按照安排,來到了新兵連二排的宿舍。
說是宿舍,其實就是大帳篷。按編制一個排一個,三十來人擠一個帳篷,若非二排長和三位班長組織得當,只是走進來這個步驟,秩序便混亂的緊。
蕭辰在五班,同一個帳篷內(nèi),還有四名大學(xué)生兵被分到了四班和六班。
好巧不巧,剛剛在眾人面前丟了臉面的薛夢寒,跟蕭辰卻是一個班。
五班的床位在兩排高低床的最中央,薛夢寒仗著自己的窮橫和敏捷身手,搶先占據(jù)了距離帳篷門口最近的下鋪。而蕭辰則出于一名老兵的義務(wù),找到他斜對面的上鋪將包放了下來。
雖然有排長和班長在場,但分床和放背包的過程難免會出現(xiàn)一些商議和討論,對此站在門口的少尉和三名士官并沒有插手,只是由得這些人自行解決。
這樣的場面足足持續(xù)了半個小時,蕭辰將自己的床位都已經(jīng)收拾得當,還有人才堪堪確定了屬于自己的位置。
“勤務(wù)兵。”
門口的少尉乍然一聲怒喝,瞬間將某些怯懦的新兵嚇個半死。
循聲聲音看向這位臨時的排長時,他們在下一瞬就看到八名戰(zhàn)士各自抱著一個透明塑料收納箱走進來。
“除了兩件以下的洗漱用品和三本以下的書籍以及一套換洗的衣服,其他所有不屬于軍營的東西,一律上交,由連后勤處保管。不要試圖藏匿任何東西,一經(jīng)發(fā)現(xiàn),嚴懲不貸。”
蕭辰從來不對新兵連的班長排長的善良抱有期待。
老兵們都知道,一棵苗子能不能養(yǎng)好,新訓(xùn)期可以占一半的功勞。在新訓(xùn)的時候善良,那就是對新兵和連隊殘忍。顯然失去大部分骨干力量的328團不希望這么殘忍的事情發(fā)生,所以從張強開始,所有軍官和士官都表現(xiàn)的很是嚴苛。
喧鬧聲剛剛結(jié)束,哀嚎聲再度響起,雖然每個勤務(wù)兵負責兩張床的物品清查,但還有一位排長和三位班長在周圍游蕩,很多希望挑戰(zhàn)規(guī)矩的人都被一一識破。
負責蕭辰這床的勤務(wù)兵面無表情地走了過來。
“自己掏還是我?guī)湍銈儯俊?br />
如同一個莫得感情的殺手,平淡的話語幾乎瞬間就摧毀了下鋪這個名叫滕尚國的憨厚少年的心理防線。本來就對陌生環(huán)境有些懼怕的他畏畏縮縮地拎出自己的包:
“報告首長,我……我自己來。”
“叫我班長就可以了,我可不是什么首長。小伙子別怕,這一關(guān)大家都要過,不是專門針對你的。哪怕你帶了違規(guī)物品,也沒關(guān)系,這個時候是不會懲罰你的。”
清收私人物品的勤務(wù)兵就喜歡這種老實孩子,看到滕尚國結(jié)結(jié)巴巴,倒是也動了惻隱之心。本該板起來嚇唬人的面孔放松了一下,很是低聲地安慰著。
不過安慰歸安慰,該做的工作還是得做。
看著滕尚國束手無措的樣子,勤務(wù)兵也知道他確實需要幫一幫這個少年,結(jié)果那個提包,卻很是意外地被那重量拉扯得失去了平衡。
“你這是帶了多少東西?”勤務(wù)兵咬牙切齒地低聲叫罵,剛才那一瞬間他差點就當著幾個新兵丟了面子。
而他的這個問題,在滕尚國嚅囁的樣子中當然尋找不到答案,以是索性拉開了提包,將內(nèi)里的神秘徹底暴露在他眼前。
其實也并沒有多神秘,只是比起其他人又是電子產(chǎn)品又是護膚品,滕尚國的包大部分空間被各種土特產(chǎn)占據(jù)——油炸的蝦片、晾干的紅薯片、筍干、桃干……甜的咸的五香的一股腦暴露在空氣里,居然有種莫名的香。
至少,蕭辰感覺自己的咽喉忍不住動了一下。
“你咋沒把家搬來,年年有你這樣的兵,就屬你帶的東西最多。看在都是鄉(xiāng)下出來的,給你留幾片桃干。其他的東西,只怕保存不了多久,呆會兒讓指導(dǎo)員跟你談處理辦法吧。”
嚴厲的同時卻又那么有人情味,蕭辰并不覺得別扭。
見過很多人,經(jīng)過很多事,他知道留下的幾片桃干可能下鋪這個憨厚的少年不一定會吃,卻一定能靠著它的慰藉度過漫長而艱苦的新訓(xùn)生活。
滕尚國的私人物品只有那些土特產(chǎn),不過眨眼的功夫便登記在冊并放到收納箱里。重新起身的勤務(wù)兵又恢復(fù)了他的面無表情,但很可惜,他似乎找錯了人。
“報告班長,這些就是我需要上交的東西。”
勤務(wù)兵看著蕭辰整理非常整齊的一疊東西,翻了翻,臉上頓時有些不好看。
蕭辰交給他的,除了學(xué)歷證書和一個錢包,再也沒有別的。這跟其他人一搜一大堆物品簡直就是天差地別,對于一名新兵而言,絕對不正常。
“手機,平板電腦,電子書這些沒有?聽說你是大學(xué)生兵,年齡應(yīng)該比我大,老實交出來吧,大家臉上都好看。”
大學(xué)生,在這支平均文化水平剛撐過初中,最多只有高零點五的連隊來說,確實是寶貝。但不能因為是寶貝疙瘩,就有所例外。勤務(wù)兵低聲對蕭辰勸告,已經(jīng)算是夠給他面子了。
可惜他看到蕭辰依舊搖了搖頭:
“班長,我當過兵,知道什么該帶,什么不該帶。我包里最多的東西,就是不超過兩本日記厚度的學(xué)習(xí)材料。”
盯著蕭辰誠懇的表情看了半天,勤務(wù)兵到底還是從床上拉下了蕭辰的包。
其實包一上手他就知道蕭辰說的沒錯,但正因為如此,他才想要看個究竟,看看這名自稱當過兵的大學(xué)生攜帶的物品到底精簡到了什么程度。
一小瓶防蚊蟲的藥水,一大瓶舒筋活絡(luò)的藥油,兩樣都是市面上可以買到的,連包裝都沒拆。四條深色內(nèi)褲,四雙黑色襪子,一套深色短袖短褲。
除此之外,便是一疊厚厚的打印紙張。
“你狠。”
勤務(wù)兵起身,撂下這么一句話,隨即將目光轉(zhuǎn)向不遠處巡視的少尉。
兩人的目光隔空相撞,沒有言語,少尉便徑直來到蕭辰這里:“怎么回事?”
“排長,這是個老油子。除了這些材料需要鑒別之外,沒有攜帶任何多余的物品,連手機都沒有。”
“蕭辰,是吧?”
僅僅憑借勤務(wù)兵一句介紹,少尉便叫出了蕭辰的名字。將勤務(wù)兵交給他的那疊紙張隨手翻了翻,便直接塞到了蕭辰懷里:“團里劉參謀跟連長說過,咱們這里要來個有底子的兵。”
“很好,對得起咱們連長的期待。五班的副班長,就暫時給你了,希望對得起你為二次入伍付出的一切。”
在滕尚國和周圍幾名新兵詫異和羨慕的目光中,蕭辰挺直了胸膛,以自己能夠做出的最為標準的軍姿,抬手向面前這位少尉敬禮:
“請排長放心,我選擇來,就沒打算混兩年回去。”
蕭辰這邊的聲音引得更多人將目光投向這里,薛夢寒看著那個自己似乎有些做不來的軍姿,心里充滿了嫉妒和不服:
“神氣什么,看老子訓(xùn)練個把月分分鐘滅了你。”
他似乎已經(jīng)將之前被張強揪出來做五十個俯臥撐的賬算在了蕭辰頭上。
可惜他囂張的氣焰再次被轉(zhuǎn)眼之間打壓,站在他面前的勤務(wù)兵聽到了他的竊竊私語,目光中很是鄙視地訓(xùn)斥:
“滅毛線,新兵蛋子。懷里的手機給我掏出來,別以為藏腰帶下邊我就看不出來。老子玩這套的時候你還在尿尿和泥巴。瞅什么瞅,想干一架咋地?”
窮的怕橫的,橫的怕不要命的。
薛夢寒或許不窮,但絕對夠橫。可惜,在這座新兵營里,哪怕是臨時充當勤務(wù)兵清查他們私人物品的的普通戰(zhàn)士,單純一個眼神兇起來,也足以讓他感覺到能要他命。
“大哥消消氣,我這就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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