驚雷一落,海面上的虛空炸響不已,仿佛空間都生出漣漪蕩漾,海面上浮動的陰風(fēng),在剎那間轉(zhuǎn)化為焚燒一切的灼熱氣息。
熱浪襲面而來。
海船上每個人都瞬息間毛發(fā)枯焦。
然而他們心知,這只是前奏。
海船周遭一道道雷霆如天柱般落下,苦海的死寂海水炸起,無數(shù)怨魂在剎那間消散虛無,徹底魂飛魄散。
風(fēng)暴中的雷霆乃是受海水之中極陰之力牽引而至,乃是天地間一切陰邪的克星,但其余被波及的事物亦不能免。
炸起的海水落在一個個水手身上,哪怕是特制的法衣,都被海水洞穿,陰寒入骨,撲面而至的熱浪又來,使水手們痛不欲生。
但若是有一道雷霆落在海船上,他們毫不懷疑,整艘海船都會飛灰湮滅。
更可怕的是,海浪翻覆,讓海船倒流回迷霧中,此前水手們做的種種努力全都白費(fèi)掉。
所有人都心生絕望,看著一道道雷霆降落,等待最終的審判。
每個人都緊緊揣著一封金色材質(zhì)的紙張,那是他們事先寫好的家書,不受苦海侵蝕,或許終有一日能漂流上岸,運(yùn)氣好的話,能讓家人撿到。
只是這終歸希望渺茫。
終于一道刺目的雷光照耀在海船上。
一剎那間,所有人都停止了念頭,或許這是他們在人間世的最后一剎那。
絕望早已在眾人心頭彌漫,因此終結(jié)的審判到來時,反而不再緊張。
至剛至陽的雷霆終于落下!
一剎那過去。
兩剎那過去。
令所有人意外的是,海船沒有被雷霆化為飛灰。
至剛至陽的雷霆在剎那間歸于虛無,反而有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陽和之氣沛然海船之上,連炸起的水滴都好似變作甘霖。
雷霆依舊不斷炸響,可是海船仿佛成了另一個世界,海船之外是人間地獄,海船內(nèi)是鮮活人間。
水手們抬首往天空望去,一只巨大無比的元?dú)獯笫衷谔摽找荒ǎo接著迷霧散開,烏云散開,漫天星輝再度灑落,披在一男二女身上。
而元?dú)獯笫忠嗲娜粺o聲間消失。
澎湃的海水,亦歸于平靜,這樣的時刻,在苦海中并不多見。
船上的人露出劫后余生的慶幸,同時好奇虛空中男女的來歷,難道是傳說中的人仙。
他有頭發(fā),應(yīng)該不是爛柯寺的印月法主。
他相貌清秀,宛如少年,亦非留著劍髯的枉死城主燕如海。
他到底是誰?
沒有人認(rèn)為少年是鬼仙,因為鬼仙天生就被雷霆克制,即使度過了雷劫的鬼仙真人,面對至剛至陽的雷霆時,亦不會這般從容不迫。
他們也不會認(rèn)為剛才那番近乎神跡的手筆出自兩女之手,因為兩名女子顯然是以男子為中心的。
世間人仙除了枉死城主和印月法主外,便再無第三人。
而人仙武道,不可能籍籍無名,都是要從血火中洗練拳意,方能得大成就。
在眾人驚詫中,虛空仿佛生出無形的階梯,男子從容走下來,沒有任何武道拳意展現(xiàn),亦沒有氣血烘爐,更無一絲一毫的天地異象伴生。
他只是平平靜靜地落在甲板上,淡然立著。
可是一種奇妙的感覺充盈眾人心頭,仿佛這位是世尊臨世,大道之源流。
這當(dāng)然是很荒謬的感覺。
而他們?nèi)滩蛔∠蝾櫱啻蠖Y參拜,連同修為最高深的船長都不例外。
男子微笑道:“貧道顧青,諸位不必多禮。”
他的語氣實是說不出的溫和,在平靜的苦海中又格外清晰,眾人內(nèi)心的忐忑亦被拂平。
“貧道?”船長覺得這個稱呼有點(diǎn)耳熟,忽地想起什么,神色慘白。
顧青見到他神色奇異,不禁道:“不知貧道這稱謂有何不妥,還請道友明示。”
船長神色幾經(jīng)變化,最終輕輕一嘆,道:“上尊可否跟小人入內(nèi)一敘。”
顧青淡然一笑,“就在這說吧,他們聽不見。”
霎時間,船長仿佛與世隔絕,水手們明明近在咫尺,卻仿佛跟他有天涯海角的距離。
他隨即苦笑道:“上尊應(yīng)該是道門仙人吧,這是道門的神通?”
顧青含笑道:“不過是隔絕內(nèi)外的小術(shù)法而已,你有什么事盡管說,除了我們四人,旁人是一概不知道我們在說什么的。”
船長道:“上尊難道不知破山伐廟之事?自那之后,世間道門幾乎絕滅,偶爾有一兩傳承者出現(xiàn),都會被爛柯寺和枉死城帶走,生死不知。”
他登時覺得自己卷進(jìn)一個天大的漩渦里。
破山伐廟乃是爛柯寺和枉死城絕滅道門的一次行動,自那之后,道法不昌,武道為修行正道。
枉死城和爛柯寺亦接二連三涌出一大批武圣,甚至出了枉死城主和印月法主兩位人仙。
東洲枉死城,西洲爛柯寺,成為人人心中不可侵犯的圣地,成為東西二洲實質(zhì)上的統(tǒng)治者。
只憑剛才眼前上尊驅(qū)散雷云的手段,便知一定在武圣之上,怕是人仙級數(shù)的存在,偏偏對方還是道門之人,平靜許久的東西二洲自是要再起波瀾了。
顧青聽了后,笑了笑道:“看來你們這里不喜歡道門之人,道友你心神放松一點(diǎn),我一句句問你太麻煩了。”
顧青的笑容似乎有一種魔力,讓船長陷入渾渾噩噩的狀態(tài),不知何時,船長方才醒來。
顧青對著他輕聲道:“既然你們從東洲去往西洲,勞煩捎我們一程吧,然后請你給我們開一間房。”
船長茫然之中,應(yīng)了下來。
隨即顧青和兩女進(jìn)入房間,水手們視顧青如天人,根本不敢攪擾,同時也莫名心安,有顧青在,他們當(dāng)能平安無恙抵達(dá)西洲。
顧青三人到了房間里面,自生術(shù)法,隔絕內(nèi)外。
尺素道:“看來要找瑤池秘境的線索,須得從爛柯寺或者枉死城入手。”
顧青點(diǎn)了點(diǎn)頭,他從船長口中得知,此界有兩個大陸,中有苦海隔斷。這苦海是一萬年前那場末世浩劫形成的,據(jù)說還會不時有仙佛遺蛻在苦海中飄蕩。
如今此界唯有武道為正宗修行之道,道門的元神正道以及佛門的正宗修行之法都傳承斷絕,傳說枉死城主燕如海將苦海潮汐之意煉化入拳意中,證得人仙果位,駐世長存。
除卻爛柯寺的印月法主外,再無人可以匹敵。
兩人為并世最強(qiáng)者從不相見。
顧青根據(jù)船長的描述,判斷兩人應(yīng)該是元神真人層次,只是相當(dāng)于幾次天劫的元神真人還不好說。
當(dāng)然除了武修之外,還有魂修,最高可證鬼仙。應(yīng)該和陰神期大修士轉(zhuǎn)修的鬼仙類似,或者是一樣的存在。
只是魂修入門容易,修煉到高深處格外艱難,如要成陰神鬼仙,更是比成為武圣難了不知多少,而且天然被武圣的陽剛氣血克制。
唯有度過雷劫的鬼仙,方可以和武圣一較高低。
正因如此,只有那些武道無望的人方才走魂修之路,同時亦得依附人間王朝,才能方便獲取各種修行資源。
顧青一入此界,先是感到一股排斥之力,隨即就有天雷劫加身,他驅(qū)散雷劫后,方得了一種認(rèn)同,同時感受到絲絲氣運(yùn)往身上匯聚。
說起來,海船之人遭遇雷云,亦是跟他有關(guān)系,顧青才順勢救了他們一船人。
“此方世界的武道似乎比我的北斗長生法更要完善一些,倒是可以見識一二。”顧青心知那絲絲氣運(yùn)怕是道門殘存的氣數(shù)自然被他吸引過來。
他只要展示道法,遲早也會跟枉死城和爛柯寺生出過節(jié)來。
不過要想探索秘境,自也繞不開這東西兩洲的巨頭。
畢竟萬年前大劫之后,諸多隱秘消沉,僅剩下的一些都基本上匯聚到了爛柯寺和枉死城手中。
傳說枉死城主便是服用了一株不死神藥,方才在短短時間成就武圣,然后在破山伐廟后,成就人仙。
而且枉死城還不時有延壽仙丹流傳出去。
至于爛柯寺亦有類似的事情。
從船長嘴里得出的蛛絲馬跡,都透露出枉死城和爛柯寺可能掌握了秘境,
尺素問道:“咱們接下來該如何行動?”
她得知這些信息后,更是慶幸找了顧青來,否則光是那些武圣,她怕是都難以應(yīng)付,到底是金仙道祖開辟的世界,只用了一萬年這世界就重新走上正軌,如果沒有大變,此界遲早會有堪比天仙真君的存在誕生。
顧青灑然一笑道:“既來之,則安之。到了地方后,逛一逛再說吧。”
僅是從船長身上得到的信息還不夠,顧青自然要多方打探一下,再做決斷。
而且這一界本質(zhì)上跟青陽大界差不多,自是遠(yuǎn)比元景天值得探索。
十余日后,海船抵達(dá)西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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