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怎么個意思？”策馬站在一道山梁上的趙栩放下手里的千里鏡，面色疑惑的詢問身邊的楊再興“皇城司的人這么厲害，已經能影響到對面的排兵布陣？”

    “不至于吧。”楊再興也是搞不懂情況了。對面的兵力如此之多，直接大軍開過來就是了。怎么會擺出一個前弱后強的古怪陣型。但凡是讀過兵書的人都不會這么干。

    楊再興是純粹的武將，不明白所謂的內部斗爭。不過趙栩卻是明白的，只要回想一下巴格達素丹，花剌子模，突施騎人，鐵勒人之間的矛盾就能明白過來。

    “真有意思。”趙栩笑了起來“還以為會有一場血戰，沒想到會是這樣。算了，開戰吧。”

    日正當空的時候，兩邊在距離恒羅斯城三十里之外的大草地上排列好了陣型。隨著響徹天地的牛角號聲與戰鼓聲響，超大規模的戰爭正式開始。

    率先發起攻擊的并非是人多勢眾的鐵勒聯軍，而是宋軍。

    鐵勒聯軍打頭的是小部落的牧民以及各地的馬賊。他們毫無組織度可言，宋軍發起攻擊的時候甚至還沒能排列好陣型。實際上也沒有什么陣型可言。

    宋軍打頭的是五千名火槍兵。經過幾年不斷的重金懸賞以及趙栩開黑科技的指點，大宋的火槍技術已經是突飛猛進。這些火槍兵們裝備的全部是最先進的隧發火槍。

    無論是從射程，射擊精度還是裝填速度來說比起第一代的火繩槍已經是有了質的飛越。

    幾千名穿著新式半身板甲的火槍兵跟隨著軍鼓的聲響，邁著沉重而又整齊的步伐一步步的向著雜兵們靠近。而數十門用極少量藤膠做輪胎，被炮兵們推著快速前行的野戰炮迅速超越火槍兵來到了隊列的最前排。

    趙栩則是和兩萬多的背嵬軍鐵騎跟在火槍兵的身后。哪怕對面的敵軍猶如烏云一般多的看不到邊際，他們也沒有絲毫的畏懼。因為皇帝就在他們的身邊。

    對面的牧民和馬賊明顯是騷動起來。畢竟他們以往頂多是參加部落沖突，或者是洗劫商隊。哪里上過真正意義上的戰場，正面迎接攜著排山倒海般氣勢殺過來的正規軍。

    更加遙遠的后方，站在高臺上的巴格達素丹遠遠的看到了宋軍主動發起攻擊，就命令發信號讓第一陣的雜兵們出擊纏住宋軍，消耗宋軍的銳氣。

    理想是骨感的，現實卻是殘酷的。

    無論是巴格達素丹的傳令兵還是號角聲與鼓聲，都沒能調動第一陣的雜兵。他們只是雜兵，沒有訓練過的雜兵。還是眾多小部落與眾多馬賊組成的雜兵。洗劫個商隊什么的還好說，讓他們主動進攻殺氣騰騰的正規軍？誰給他們的膽？

    第一陣的部落們互相推脫的時候，宋軍已經殺了過來。

    沖在最前面的不是火槍兵也不是騎兵，而是炮兵。六十門裝著橡膠輪胎的野戰炮跑的飛快，在距離雜兵第一陣不到二百步的地方停了下來。

    當甲葉鏗鏘的宋軍在號角聲中突然停下步伐的時候，之前無比喧囂，人喊馬嘶的戰場仿佛一瞬間安靜了下來。

    那種山雨欲來風滿樓的氣勢，不但壓的人不敢說話，就連敏感的馬兒也安靜下來。

    一列排開的野戰炮進入射擊狀態，炮兵們用火折子點燃了引信。

    鐵勒聯軍最大的敗筆就是將雜兵們放在最前方。當宋軍殺過來的時候，這些分屬于數十個不同小部落的牧民們壓根就沒人敢于上前迎擊，就像是靶子一樣密密麻麻的擁擠在一起等著被宰殺。

    畢竟這么多部落誰也不服誰，更加不會服從巴格達素丹派來的統兵大將。都打著送死你去，看熱鬧我來的念頭等著別人出頭。最終的結果就是誰都沒出擊。

    他們雖然拉開了弓箭，可一百多步的距離根本就射不到。策馬沖擊很快就能沖過去的百多步距離卻沒人敢沖擊，這種情況下他們不死真是沒天理了。

    引信燃燒很快，等到火頭消失在炮膛內的時候，晴天霹靂當即炸響！

    六十門野戰炮用的全是散彈。成千上萬枚細小的鋼珠像是潑水一樣呈扇形向著前方噴灑出去。可怕的鋼鐵風暴瞬間就席卷了雜兵們的前排。

    火藥武器的強大是冷兵器時代的人們所難以理解的。當激射而來的鋼珠射穿只有皮甲的雜兵身軀的時候，這些人甚至到死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死的。

    炮擊的硝煙還未散去，激昂的鼓聲再次響起。數千火槍兵越過了忙著清理炮膛殘渣重新裝填的炮兵陣地，端著火槍走向對面的雜兵。

    ‘啪啪啪~~~’一陣爆炒豆般的劇烈轟鳴聲響過后，又是一大片的雜兵猶如被收割的麥子一樣倒地。

    在火槍火炮的面前，無論是人還是馬，結果都是一樣。

    第一排的火槍兵射擊完畢之后就停在原地開始裝彈。而他們身后的第二排跟著上前成為第一排，隨即舉槍射擊。之后是第三排，第四排。

    等到一開始發動首輪射擊的火槍兵們再次出現在第一排的時候，炮兵們也已經趕了上來。他們穿過火槍兵的隊列，將炮口對著密密麻麻擁擠在一起的雜兵們再次開火。

    都是接受過多年訓練的老兵，這種作戰方式早已經訓練多時非常熟練。哪怕是面對著千軍萬馬，這些宋軍將士們也是一臉的冷漠，平靜的按照日常訓練養成的習慣，跟著鼓聲與命令聲裝填，射擊。再裝填，再射擊。

    一直到宋軍的炮兵打出了第三輪的炮擊之后，已經被硝煙籠罩住的第一陣的雜兵們才從巨大的恐慌之中回過神來。

    面對著火槍與火炮疾風驟雨般的打擊，這些雜兵們沒有絲毫抵抗拼命的念頭，幾乎所有人的動作都是調轉馬頭向著身后逃去。之所以說是幾乎，那是因為還有一些被嚇傻了的直接向著宋軍陣地沖了出去。下場自然就是被打成篩子。

    因為聯軍一陣一陣的排列非常緊密。這種做法原本是為了加強兵力密度，好用雄厚的兵力碾壓數量處于劣勢的宋軍。可問題是當前方開始潰散的時候，這種布置就直接引發了連鎖反應。

    面對第一陣潰兵的沖擊，第二陣的聯軍措手不及之下頓時就被沖散了陣型。甚至有急于逃命的潰兵對擋在自己面前的牧民們揮舞了手中的刀。

    原本這些分屬于不同部落的牧民們就是有著這樣那樣的仇恨，完全是因為有著強大的敵人出現才勉強聚集在一起合作。彼此之間都是勾心斗角誰也不相信誰。這個混亂的時刻居然動了刀子，那人家當然是立馬就反殺回去。

    這種情況下，無論是巴格達素丹派出來的監軍，還是各部落頭人貴人們都無法控制麾下的軍隊了。甚至于有敢于上前試圖收攏潰兵的，都是被直接殺死。

    一時之間在第二陣的前線刀光劍影的殺的血流成河，甚至比宋軍殺掉的還有多。

    無論是多么可怕的混亂，終究是會有平息的那一刻。如果沒有持續不斷的打擊，這里的混亂要不了多久之后終究是會被平息下來。可問題在于，就跟在他們身后的宋軍可沒想過就這么停下來。

    火槍齊射，火炮轟擊。

    持續不斷的密集火力投送給聯軍帶去了無法承受的慘烈傷亡。而震耳欲聾的轟鳴聲響，以及彌漫在空中的刺鼻硝煙都是刺激的那些聯軍的雜兵們陷入瘋狂之中。

    沒有人愿意待在這種血火地獄里，所有人都瘋狂的想要逃離這里。

    第一陣雜兵們的瘋狂成功的感染了第二陣的聯軍。再加上后面的宋軍追了上來用火槍火炮不停洗禮，人喊馬嘶之間第二陣的聯軍也是逐漸陷入了潰敗之中。

    滾雪球就是如此，一開始看著不大，可只要能夠不斷的滾動就能攜帶上越來越多的同類。

    當恐懼開始蔓延的時候，沒有人能夠阻擋。

    第二陣的聯軍很快也失去了勇氣與士氣，被第一陣的雜兵們裹挾著向后逃亡潰散。而這個時候加入潰散的兵馬以及高達數萬之眾。

    幾萬人騎著馬一起奔跑，那聲勢堪稱山崩地裂。對于心理上的打擊非常沉重。

    任何人面對幾萬潰兵，都沒有敢于阻擋的勇氣。所以結果就是越來越多的兵馬被裹挾其中，或是自愿，或是被迫的一同逃亡。

    看到這一幕的趙栩表示滿意，收起千里鏡，對一旁早已經是躍躍欲試的楊再興點了點頭“去吧。”

    早已經迫不及待的楊再興領命之后當即帶著兩萬多鐵騎呼嘯而出，從火槍兵與炮兵們的兩側殺出。鐵蹄踐踏，直接追著那些潰兵們掩殺而去。

    看到后面猶如鋼鐵城墻般的宋軍鐵騎追殺而來，原本就已經是被嚇的魂飛魄散的潰兵們徹底發狂。再也不管不顧眼前是什么，拼命的策馬逃亡。無論是誰膽敢阻擋在他們的面前，都是直接揮刀砍殺過去。

    戰局的巨變讓之前一副成竹在胸，甚至還在想著獲勝之后要如何宋國皇帝的巴格達素丹傻眼了。他無法理解自己這邊明明占據著絕對的兵力優勢，怎么會被大敗的？

    是否能夠理解并不重要，重要的是，當越來越多的兵馬被潰兵裹挾，猶如滾雪球般越來越大的時候。所有的一切都已經被注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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